才勉强刚刚接受了宋老离世的现实。
现在小雅又跟随阴差离开。
听他们的交谈，二者之间或许存在某种我并不知晓的交易。
其实我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只是忽然成为了鬼医，却从头到尾都没有人教我应该怎么做？
这就像是去驾校学车，教练直接把车钥匙给你，说，“拿去随便开，上路都没关系……”
我有一种相当强烈的冲动，想要把这些人的脑袋敲开，看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
个个都表现的神秘莫测，比造反来的还要神秘……
可愤慨归愤慨，日子终究还是得过。
宋老留下的那块令牌，好像是被那阴差开了光，跟我绑定了一样。
自从那晚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五感六识都变的异常灵敏。
特别是对阴魂，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具体情况。
这也让我逐渐明白，鬼医的指责应该就是帮助他们治疗缺陷，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沦入地府或者投胎。
况且这一切都应承过宋老，我也只得硬着头皮干了下来。
在此期间，我曾接连两次拒绝了朱砂想成为我守护灵的要求。
一来是这个女人喜怒无常，加上实力又远在我之上，谁也保不齐哪天就闹出我无法收拾的幺蛾子来。
二来我也不希望把她绑到我这艘破船上。
到目前为止，连我自己都还活得懵懵懂懂，只是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日子，何苦耽误人家的前程？
再怎么说她也是顶着神兽名头的貔貅。
于我而言，唯一的用处就是放在店里，当个招财猫，而且是只进不出的那种罢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终于渐渐适应了没有小雅和宋老的日子。
后者留给我日记里的药方和鬼医禁忌，也都七七八八的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在不知不觉中，我一个才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居然成了二流的木匠，三流的医生。
放在之前，这根本就是我连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朱砂，你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我们开门问诊。”
经过了这段时间的沉淀，我开始一点点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既然选择继承了宋老的衣钵，有些事情自然也就不可避免。
“讨厌~”
“又不给人家名分，还要人家伺候，江浔你也太伤害我了。”
幽幽糯糯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朱砂这个妖精，成天就喜欢拿这件事来洗刷我。
那副天生的媚态，只怕任何男人都吃不消……
“行了行了，别贫嘴了，赶紧干正经事！”
压下心头被勾动的旖旎，我直接赏了她一个白眼，“要是再不开张，我可就没钱管这一屋子人的吃喝拉撒了。”
“再说，我还从没见过有谁，非要哭着喊着给人做宠物的……”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
邱泽就像个饿死鬼托生，每顿光大米都要干一斤多。
朱砂又是个食不厌精的主，不好吃的不要，重样的不要，卖相不好的更不要……
再加上之前被忽略的石蟹。
这老玩意吃更奇葩，天天必须得吃新鲜的小鱼……
遇上了这群祖宗，要是不抓紧赚钱，就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存款，很快就会被坐吃山空。
“嘁，死相！”
“你个臭男人懂什么？”
朱砂闻言，不满的撇了撇嘴，兰花指一敲，便扭着去准备晚上问诊的东西了。
对此，我只得无奈的苦笑了两声。
坐在太师椅上，拿起一本《明清考古实录》就开始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相比古董，不管人还是鬼，都显得太过复杂了些……
夜里十点半。
邱泽准时将白灯笼挂在了店门口。
三生草为灯芯，剐骨水为灯油，幽幽绿光，仿若萤火。
因为护道人的缘故，邱泽这段时间以来，身体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最为明显的就是阴阳眼，可以说算是被功德加持的一个超级福利。
然后就是他的那柄匕首煞气更重。
哪怕是在白天，出鞘之后连我都会感觉到背心发凉。
“五灵借路，活人退避。”
“鬼医问诊，生者勿进。”
朱砂那独特的声音，在晚风中不断回荡。
不消片刻的时间，无问斋面前的这条街道，就开始了阴风阵阵，昏黄的街灯下鬼影绰绰。
“好惨……我死的的好惨……”
“我要他们给我偿命……不死不休……”
紧接着一团白影从门外飘忽了进来，只看见个耷拉着头发的女鬼，浑身怨气的不停絮叨。
“年龄，姓名，籍贯，死因。”
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开门问诊了，瞟了她一眼，波澜不惊的说道，“要是还不能好好说话，邱大哥你帮我直接超度了她……”
白衣白裙，长发遮面。
大姐，你是不是走错片场了？
贞子轮不到我们这里管！
“大哥我错了！别别别！”
听到这话，女鬼顿时急了，慌忙把头发梳拢起来，满脸赔笑的说道，“我叫刘玉珍，蓉城本地人，被车撞死的时候才刚刚过了二十三岁的生日……”
言罢，一丝丝黑丝的怨气从她身上徐徐升腾。
显然是被这件事刺激的不轻。
“好了，你先别激动。”
“这事我接下了，先取三株半地蓝给她，稳住魂魄免遭阴曹追捕。”
我思索了片刻，点点头说道，“三日后来此，待我查清事由，再助你开怨轮回。”
按照宋老日记里的描述，鬼魂未必不会说谎。
但刚才这个叫刘玉珍的女鬼，身上所冒出的那缕煞气，被称作请愿香。
不是真正遭逢冤屈而死，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多谢鬼医大人！”
“规矩我都明白，这就给家人托梦，让他们联系您！”
刘玉珍闻言倒头如蒜，忙不迭的感激道。
像她这种横死之鬼，要是冤屈不得以伸张，浑身煞气难除，即便是下了阴曹也只能被打入地狱受苦。
“好，懂规矩就行，也省得我多费唇舌了。”
我满意的微微阖首。
鬼医问诊，聚功德而不沾因果，其实本质还是在于交易。
一饮一啄之下，便是双赢的局面。
我也开始慢慢的明白，因果对于我们这一行的人来说，究竟是有多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