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出口,周围的人先是一片惊呼,随后就有不少家伙肆意大笑了起来。

“哈哈,这小子可真意思,开口就是万历年间的奇楠沉香。”

“连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捡漏,看来还是老师布置的作业不够。”

一时间各种闲言碎语纷纷传来。

我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根本就懒得多做解释。

“小子,你听见了吗?”

“讹了我妹妹多少钱,全部吐出来,看在邱侦探的面子上我可以不为难你。”

年轻人听到这些话,底气立刻又足了起来。

古玩市场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他也是担心周青岚被蒙混,买个假货回去当贺礼。

那到时候乐子才是真的大了!

“该说的话我都已经说了,你们到底信还是不信,都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被耗光了最后一点耐心,不耐烦的回答了一声后,回头对周青岚说道,“你要是信我,这东西只管放心大胆的送出去,有半点问题随时来无问斋找我。”

周青岚想都没想,神情坚定的点了点她的小脑袋,“江大哥,我懂的!是他们不是货而已!”

被自己的亲妹妹回怼,年轻人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而站在他边上的老头眼中忽然闪过一道精光,上前朝我狐疑的问道,“你刚才说的是无问斋?”

“宋老先生的无问斋?”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问完,周围忽然突兀的就安静了下来。

刚才朝我嬉笑的几个家伙,也都在附近人异样的目光中,识趣的闭紧了嘴巴。

“如假包换,无问斋宋老的关门弟子。”

“怎么?你们还怀疑他看中的东西有假?”

邱泽可没有半点惯着他们的意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那老头的脸色更是变得无比古怪。

“小妹,你,你什么时候跟无问斋的人扯上了关系?”

“刚才你怎么不跟我说清楚?”

年轻人听到这个名字也是头大如斗,上前没好气的拽过周青岚就质问道,“马上就是要上大学的人了,怎么做起事来还是这么没轻没重?”

他们周家在蓉城当地生意做的也算是不小了。

因为赶上了改革开放的风潮,这些年也算是省内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

可正因为站在了他们这个高度,才知道无问斋主人真正的厉害之处!

“你不是也没问我吗?”

委屈的小声嘟囔了两句,周青岚像个委屈的小猫,“我要不是偷偷的跑出来,根本就遇不到江大哥……”

说实话,我到蓉城安家也不过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

看在场人的这些反应,也才第一次意识到,宋老在古玩圈子里居然有如此大的名头。

被周青岚的话堵的一时气结。

那年轻人只得扭头,不好意思的朝我说道,“对不起江先生,刚才是我狗眼看人低了。”

“能成为宋老的高徒,是多少人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件东西确实是我妹妹占了大便宜!”

态度转变之大,让我眼角忍不住狠狠抽搐了几下。

邱泽反倒像个没事人一样,自顾的攀上了我的肩膀。

“江浔,宋老可不是一般的人。”

“而且你要知道,你也不是一般人,这种场合得习惯才行。”

他仿佛开玩笑似的两句话,却让我的心狠狠的颤了两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的确实没错。

不说我自己继承了祖传的《鲁班书》,宋老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鬼医。

普通人?

在不知不觉中,这个身份好像离我已经越来越远。

可这真的是我想要的未来吗?

“没关系,我跟周青岚是朋友,这点小事没必要放在心上。”

想到这些,我的情绪很快低沉了下去,不由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

跟周青岚客套了几句后,再懒得搭理其他人,跟着邱泽一起快步返回到了无问斋。

却发现陈云英正跟宋老坐在大厅里品茶谈笑。

“江浔你可以啊,这才几天不见,就勾搭的周家大小姐主动上门找你。”

她见我回来,不由笑着打趣道,“跑出去这么长时间,给人家挑选到什么好东西了?”

我黑着脸,没好气的赏了她一个白眼。

她消息倒是灵通。

可什么叫勾搭?

这女人从我认识她那天开始就不会说话!

就连躲藏在宋老背后的小雅,虽然只是一团毫不引人注意的白影,但我也能看出她笑得是前仰后合。

“是什么东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年轻人终归得有点活力才对。”

“成天跟我这样的老家伙泡在一起,太过老成了可不像话。”

宋老轻轻笑道。

不动声色的就帮我缓解了尴尬。

“好了好了,果然还是那副开不起玩笑的臭德行。”

陈云英见状也不生气,只是从怀中掏出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这是李家和风水湖事件的报酬。”

“我跟领导说了,这份是你应得的。”

听到这话,我不禁微愣在原地。

这两件事里,我从始至终都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帮忙,根本就没想过收取报酬。

看着桌上的银行卡,我正想拒绝,就听见邱泽说道,“我们这一行功过分明。”

“是你的就是你的,跟情谊没有关系,你得学会区分开来。”

说完,不由分说的就把卡塞进了我的裤兜里。

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阵古怪的情绪,转头看了眼旁边笑眯眯的宋老,忽然领悟到了些什么……

“帮貔貅铸就真身,要准备的东西差不多算是齐全了。”

“你们再准备准备,三天后的子时开坛。”

在场的几人都跟我关系匪浅,宋老自然也不需要避讳,站起身来拍了拍我,意味深长的说道。

可我此时正陷入到那种古怪的情绪里,只是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并未多想。

我就只是个在江阴乡下长大的野孩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当失去了二叔这根顶梁柱之后,我很不习惯现在的这种改变。

所谓的人情世故,甚至连朋友之间的相互帮助,都能用金钱来衡量。

我很努力的想要抗拒这一切。

但同时我比任何人都很清楚,曾经的很多东西都再也回不去了,不管我愿意或者拒绝。

就正如李婉容在日记里写给我的一句话: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