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给我一根烟吗?”凌晨两点,叶飞半睡半醒的时候,胡喜出现在面前,神情悲伤的凝望自己。

“这里不能抽烟。我们去卫生间门口!”换成其他人,影响自己睡觉,叶飞肯定开骂。可是,胡喜的情况特殊,遭遇丧父之痛,急需发泄。

点燃香烟,两人蹲在卫生间门口,沉默吸着香烟,很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相依为命。

“我爸最大愿望,便是看到我的通知书。昨天,冯老师打电话通知,我被林学院录取了,让我尽快到学校拿录取通知书。”

“我爸等不及,做完农活,便搭村里运送蔬菜的车来临城。离家的时候,他吃的很饱,背着毯子,准备在学校附近找地方将就一夜,明早拿到通知书,再搭载运菜的车回去。”

“我高考发挥一般,成绩不理想,怕丢人。我爸一个人来了,我就留在家里陪我妈。”

“哪想到,我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都怪我!”

叶飞没接口,瞧见胡喜的烟没了,又主动递过去一根。

瞧着胡喜,叶飞想到前世的自己。突然听到父母遭遇意外去世,赶到医院那晚,自己也像胡喜这样,脑子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儿什么,只想找人倾述伤痛。

胡喜需要有人听他讲话,诉说家里的琐事儿,回忆父亲的点点滴滴。

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人,很难理解胡喜现在的心情。时间滴滴答答过去,胡喜的声音逐渐变得沙哑,最后,痛哭失声,双手捂着脸,不断用额头撞墙表达后悔。

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伤是一辈子的。

胡喜考上林学院,找个稳定工作,娶媳妇,在城里安家,胡家肯定能摘掉贫苦户帽子。

可是,现在——如果没有人帮助,胡喜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成问题。

温柔提醒自己捐款,肯定了解过胡喜的家境,暗示自己帮他。

叶飞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情,姚海涛便是一个活生生的反面教材。金龙提醒自己,挨到月末发工资,姚富贵就准备辞职了。

不是待遇不好,而是因为姚海涛不想丢人。

父亲在小飞经贸工作,成为叶飞公司员工,这在姚海涛眼里,不是恩赐,而是羞辱。

高考成绩公布之后,姚海涛成为临城县高考文科状元。各种媒体采访宣传的时候,姚海涛只字不提父亲的工作单位。

姚海涛家里摆升学宴,全班同学都接到邀请,唯独漏掉了叶飞和熊忠勇。

叶飞已经想好了,如果姚富贵迁就儿子,决定辞职,自己也不拦了。

何必呢!

自己好心缓和关系,双方反而闹得更僵。姚海涛一根筋,这样的人,作为执法者,与国与民都是好事情,但对他自己的家人,可能刚好相反。

前世,姚海涛带着执法人员彻查自己公司,黑脸无情,一点儿情面都不讲。这一辈子,叶飞也想看到这样的姚海涛。

国家不缺商人,急缺清官,姚海涛这样的人越多,之于国家来讲反而是好事儿。

现在,胡喜处于人生低谷,伸手拉他一把容易,可是,胡喜会不会成为下一个姚海涛呢?

三个月前,胡喜被混混敲诈,明明知道与自己无关,却嫁祸在自己头上。这一世,因为重生,自己查清楚原因,最后保送读了东吴师大。

前世,正是因为胡喜的软弱怕事儿,诬陷自己敲诈勒索,一怒之下,自己退学经商,从此开启了二十二年的商海沉浮。

可以毫不夸张的讲,自己前世退学,命运改变,罪魁祸首就是胡喜。

叶飞很矛盾,多年的社会经验告诉叶飞,很多时候,好心付出,收获的不一定是好结果。

自己不欠胡喜,冷脸离开,说一句节哀,或者丢下千八百块钱,便可以问心无愧。

可是,如果自己真那样做,胡喜未来会怎么样呢?

为富不仁,还是以德报怨?叶飞心情纠结。

天快亮了,胡喜情绪趋于稳定,抬起右手扯下脖子上的白玉观音,递到叶飞面前。

“你这是——”脏兮兮的白玉观音,叶飞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我不要!”

“叶飞,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对,没有帮你对付小混混,还拉着陈浩一起冤枉你。那件事之后,我一直没勇气见你,像过街老鼠一样挨到高中毕业。”

“拍毕业照的时候,我和陈浩想找你当面道歉,然后请你吃饭,再把白玉观音送你。可惜,你没出现。你生意做的大,每天都忙,我不好意思去公司找你,免得你误会。”

“或许,这就是惩罚吧!老天爷瞧不起我的软弱,将惩罚降临在我父亲身上。我不配拥有这白玉观音,送给你,与过去做个了断,然后重新开始。”

“求你了,收下吧!”瞧见叶飞不肯伸手,胡喜泪流满面的哀求,挣扎起身,想要跪下请求原谅。

“你这是干什么!”叶飞一把摁住胡喜,无奈接过白玉观音,“我收下!”

“谢谢!”胡喜如释重负,起身弯腰,抹着眼泪感谢,“我母亲快醒了,还有后事需要处理,有缘再见吧!

“你等会儿!”叶飞伸手,“你拉我一把,双腿都麻了。”胡喜听话的拉起叶飞,满脸通红,有些难为情。

“以前的事情,早都结束了。从现在开始,我们还是同学。你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需要帮手。这样吧,天亮之后,我和熊忠勇一起帮你张罗。一个好汉三个帮,关键时候,不能你一个人傻乎乎扛着!”

叶飞不能丢下熊忠勇,红眼人发疯没有任何规律,何况,熊忠勇已经第二次与红眼人接触了,鬼知道是不是故意报复。如果因为帮胡喜,导致熊忠勇遭遇意外,叶飞无法原谅自己。

“胡喜——”不远处,熊忠勇歪着脖子走出急诊室,招呼一声,张开大嘴打哈欠,拎着裤子跑向两人,“我尿急,你们等我啊,我害怕!”

“憨货!”叶飞笑骂,胡喜咧咧嘴,眼中多了一抹劫后余生的亮丽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