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相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将会迎接大唐君主最为恐怖，最为暴烈的愤怒。
金吾卫也好，太监宫女也罢，甚至就连太子李承乾自己，心中都已经早就预想好了极有可能被罢黜储君之位的凄惨下场。
然而，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唐皇李世民的态度却仿佛是私塾里那刀子嘴豆腐心的教书先生，明明知道自己的学生弟子犯了极为严重的错误，却只是铁青着脸，将手中的竹板高高举起，却又轻轻放下。
亲眼目睹了李氏皇族自相残杀的金吾卫们活了下来，亲眼目睹了那名太医令死去的太监宫女也活了下来，哪怕是挥刀斩向自己幼弟的太子李承乾，也没有收到半点像样的责罚。
按道理说，场间的众人应当感到庆幸，应当感到劫后余生。
但……他们并没有。
他们依旧心有余悸，依旧如履薄冰，依旧心惊胆战。
因为佛家有句话……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良久。
在身边老太监有意无意地提点之下，太子李承乾终于从万分的惊惧之中缓解了出来。
借着老太监的搀扶，他缓缓站起身，扫视了一圈周身的东宫仆从们。
心想着今日自己已然在这些仆从之中，丢失了身位储君的尊严与威势，再难立威！
但……既然自己的父皇没有下手，那么自己必然也不能下手。
既然不能下手，那么自己这副丑陋下贱的姿态，必然会因为某些好事者，又或是某些闲言碎语成为整个皇宫之中的笑柄。
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这些笑柄还会被负责采买的太监宫女传出大内，届时，整个长安城满是自己的笑话，也犹未可知。
微眯着双眼，李承乾的眸子里显现出一丝狠厉与毒辣！
既然无法杀死这些知情者，那么……也必须让他们付出惨烈的代价，将今日所见之事，永远埋葬在心中！
指了指那名金吾卫首领腰间的短匕首，这位储君冰冷地说道：“拿出来。”
拿出来？
低头瞟了一眼所指的某物，金吾卫首领不知何故，但……却只好依言照做。
锃！
他颤颤巍巍地将匕首拔出，极为恭敬地递到李承乾的身前。
“太子……”
“太子殿下，为何……”
“为何要让卑职拔处匕首？”
狠狠地吞咽了几口口水，金吾卫首领胆战心惊道。
没有理会对方的小心翼翼的问话，李承乾伸手，将短匕握在了手里。
他冰冷地看了一眼那名金吾卫首领，以极为淡漠的语气道：“张嘴。”
“把舌头……伸出来。”
张嘴？
伸舌？
望着那冰冷弑人的匕首刃尖，金吾卫首领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可能。
他痛苦地闭着双眼，抿着嘴唇，牙关狠狠地咬死。
仿佛已经预见到了接下来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孤王再说一遍。”
“张嘴。”
“不张嘴的话，这辈子……便不用再张嘴了。”
耳边传来李承乾冰冷无情的命令。
万般无奈之下，金吾卫首领缓缓抬起牙关，将舌头一点点地伸出，就像是打铁的时候，缓缓拉动的风箱。
缓慢至极。
然而，舌头本就不长，七寸罢了。
再如何缓慢，也总有伸出去的那一刻。
咔擦！
“啊！”
理所当然，伴随着一阵惊绝惨叫，金吾卫首领的嘴角血如泉涌！
锋利的匕首划过柔软的血肉，只听得一阵清脆却沉闷的‘啪嗒’声音，夹杂着猩红鲜血的碎肉掉落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场面极其血腥残忍！
“呜呜呜……”
“呜呜呜……”
惨叫声断断续续，由于刀光极快的缘故，难以忍受的痛苦在延迟了半息时刻之后，才得以彻底传入那名金吾卫首领的整个身躯。
他弓着背，曲着腿，蜷缩着身体，就像一个被人撕烂煮熟的虾壳，瘫倒在地面之上。
望着躺在石砖上抽搐的金吾卫首领，无论是剩下的金吾卫们还是在一旁怯怯而立的太监宫女们，脸色骤然煞白。
或是双眼的瞳孔不禁微微一缩；或是拼命地捂着自己的嘴巴，疯狂摇头；又或是自顾自地喊着‘不要，不要’……
悲泣声，惨叫声，呜咽声，痛苦的呻吟声……
几乎在同一时刻，便交杂在了原本安静的皇宫大道之上，场面瞬间变得极为混乱。
场间的众人已然清楚地知道，那名倒下的金吾卫首领只不过是一个可怕惨剧的开始而已。
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太子殿下！”
“求求您！”
“放过奴婢！”
“奴婢不想割舌！”
“不想割舍啊！”
“奴婢还想再服侍您啊！”
终于，一名似乎与太子李承乾有着匪浅关系却不可告人关系的宫女，梨花带雨般一下子扑倒在了他的脚下！
宫女抓着李承乾的跛了的右脚，不停地哀求哭嚎着。
瞥了一眼脚下匍匐的宫女，李承乾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微笑。
他细声细语道：“浣碧，既然你不想割舍，那……”
“孤王便成全你！”
闻言至此，那位名叫‘浣碧’的宫女骤然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她的脸上露出死里逃生般的庆幸笑容。
“多谢……”
“多谢太子殿下！”
“多谢太子殿下！”
宫女如同患了失心疯一般。
一边不停地喃喃自语谢恩着，一边竟然如野狗一般爬到李承乾的脚下，伸出舌头，舔着那沾满血水与污泥的靴子。
然而，很快，宫女便停止了这卑躬屈膝到了如此地步的变态行径。
消失的还有她口中喃喃的谢恩声音。
一柄锋利的匕首已然从背后刺穿了那名宫女的心口。
理所当然……
那名叫做浣碧的宫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