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象占卜的结果已经出现。
短短的两个字‘出局’便意味着很多东西。
对于李承乾来说，这是绝对难以接受的定局。
同时，却是避无可避的死局。
若在局中，则尚有一丝回旋余地，但这位大唐帝国的储君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下场竟然比方才九死一生的杀局，还有恶劣！
冰冷的地面上，三颗大小不一的石子，似乎极富有象征意味。
望着那颗已然被抛弃在外的石子，李承乾仿佛预见了什么，双眸骤然变得呆滞而涣散。
“九弟……”
“九弟……”
“你在骗皇兄，对不对？”
“你一定是在骗皇兄！”
“一定是这样的！”
“一定是这样的！”
突然之间，他抬起头，望着身前的李治，眼中泪水不自觉从双颊流下。
这一刻，他必须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是假的。
但……终究事与愿违。
指着脚下的那颗最大的石子，李治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李承乾。”
“卦象已经很清楚了。”
“自欺欺人……已然无用。”
冰冷的话语如同来自于幽冥的丧钟之声，彻底将这位帝国的储君打落了无尽的深渊。
沉默了许久。
李承乾的脸色骤然变得狰狞无比！
“父皇在逼我……”
“李泰在逼我……”
“九弟，你也在逼我！”
“你们……你们都在逼我！”
止不住颤抖的双肩，他目眦欲裂道。
“都去死！”
“我要你们去死！”
李承乾怒吼一声！
随即竟然不顾右脚的残疾，强撑着站起身来，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耄耋老者，一瘸一拐地朝着远处的金吾卫走去。
不，不应该是走去，而是踟躇而去。
是踟躇，是蹒跚，是跌跌撞撞，但绝不是走。
因为，跛子是无法正常行走的。
望着远去的背影，听着依旧充斥在耳边的怒骂声音，李治的眼中显得极为平静。
没有一丝心绪的波动。
然而，这样的波澜不惊仅仅持续了十数息的时刻，眉头便瞬间紧皱了起来。
双眼之中，更是流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
因为，他听见了远处传来的清丽之音。
仿佛金戈相交一般。
漫漫的皇宫大道上除了李氏兄弟二人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人敢妄动兵戈，所以那阵清脆的声音……
只能是，也必然是有寒刀，从鞘中拔出。
很快，李治所见的一切便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
有一个跛子，已经提着刀，正在缓缓地朝他走来。
由于距离有一些远，李承乾又无法走得很快，所以一时之间，李治并不能看清他的表情，也不能听清他嘴里碎碎念的怒骂是什么。
但……这并不妨碍李治继续等待下去。
“气急败坏了吗？”
望着愈发逼近的身影，微眯着双眼，他喃喃自语道：“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你，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毕竟……是你先动的手！”
似乎是在心中打定了某种极可怕的主意，紧握寒刀的右手，指腹已然发白！
翻转刀刃，将刀尖点地，李治的神情愈发冰冷。
愈发冷酷。
一股杀意，在他的心间酝酿不止！
“杀了你！”
“李治！”
“我要杀了你！”
“孤王今天便要看看……出局的人，究竟是谁！”
终于，伴随着耳边传来了一阵极为暴躁的愤怒，李承乾……携刀近身了。
唐人的性格向来直接了当，没有过多的寒暄，也没有打斗之前奇怪的言语之争，更没有任何夺人眼球的喊杀声……
飒！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之下，裹挟着空气之中冰冷的寒风，李承乾骤然挥舞起了手中的寒刀，朝着站在自己身前一尺之地的幼弟，狠狠劈去！
“住手！”
“太子殿下！”
“晋王殿下快闪开！”
“小心啊！”
突如其来的一刀彻底吓坏了场间的众人。
低下头的金吾卫无法再视而不见下去。
背过身哭泣的宫女……惊叫声骤然尖锐，瞬间划破了耳膜。
似乎只剩下了一个站在远处的老太监。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表达出任何反应。
或是哭泣，或是奔跑，或是尖叫……
什么都没有。
就像是一棵快要枯死的老树。
仿佛除了死亡之外，世间任何的事情，都难以撼动他的心神。
然而此刻，
陷入暴怒之中的李承乾，再也听不见耳边的劝告。
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高贵身份，忘记了自己失德的严重后果，也忘记了自己身前，站着的只是一个八九岁的孩童……
他忘记了一切的一切！
脑海之中，似乎只剩下了简短却让他窒息的两个字：出局。
这位帝国的储君不想做出局之人，那么既然天象已定，三颗石子必须要出局一颗的话，理所当然，决不能是自己！
望着朝着自己额间劈来的必杀一刀，李治的脸色平静得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湖水。
似乎砍向自己的并不是那凌厉的刀锋，而是初春时节，挂在树梢上，柔弱无力的柳条枝似的。
不！
不是似乎，而是确定！
“孤王见过的唐人里，刀势像你这么慢的……”
“也算是极为罕见了！”
“李承乾！”
李治的嘴角很快闪过一抹讥讽与嘲弄。
他的确没用将这软弱无力的一刀，放在眼里。
正当袭身的刀尖距离鼻梁不足一寸的距离之时，正当李承乾的眼中露出残忍的杀意之时，正当刀吟的空气震颤之音传入耳中之时……
李治的紧握寒刀的右手，终于动作了起来。
中指的指尖轻点刀柄，手腕瞬间翻转！
电光火石之间，刀尖骤然离地！
如呼啸的长龙，如振翅的天凤，如北冥的巨鲲，裹挟着天地之势，仿若惊涛骇浪，席卷而来！
动指之间，蓄千刃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