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二十七步。

徐逸已经能看清白衣那带泪的睫毛。

看得见她满含痛苦的眸子里,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一步,又一步。

第九百八十步。

中年妇女的眼中,已经写满了震惊。

七品宗师境,走到这里!

那个国度里,也没有几个人。

无一例外,现在都已经成为了盖世强者,俯瞰天下。

这个小小的天龙国。

底蕴浅薄的天龙国。

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绝代天骄?

“不要再走了……”

白衣梨花带雨,痛苦摇头。

徐逸笑得温柔。

“白衣,我来了,我来带你回去……”

徐逸踏上了第九百八十一步台阶。

咔咔……

他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响。

万分艰难的,徐逸迈入第九百八十二步台阶。

这刹那,他满头的黑发,化为了白丝。

“不要!”

白衣凄厉哭喊。

“我来了……”

第九百八十三步。

徐逸的脸上,出现如陶瓷一般的裂纹。

鲜血还没流淌出来,就已经凝固。

“够了……不要再走了……不要了……”

白衣撕心裂肺的哭着,喊着。

她的声音已经沙哑。

第九百八十四步……

徐逸脸上的裂纹,朝着身上蔓延。

嗤啦。

身上早已成布条的粗布衣,化为飞灰,露出了藏在粗布衣里的红色战甲。

这战甲,也已经寸寸碎裂,如他身上一般,触目惊心。

“不要再走了!”

白衣歇斯底里的尖叫一声,源自灵魂的力量,让她挣开了中年女人的束缚。

一根金针,抵在她的脖子上。

针尖已经刺入,有一滴鲜血落了下来。

徐逸瞳孔猛缩,摇摇欲坠。

“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在你面前!”白衣泣不成声。

“白衣……”

血泪顺着脸庞的裂纹滑落下来,流进了徐逸颤抖的唇。

腥甜、酸涩。

“我……我拼尽一切,只是……”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不准你死!”

白衣放声痛哭着,朝中年妇女喊道:“带我走!立刻走!”

“小公主,如你所愿。”

中年妇女一挥手,天地扭曲,化为虚无。

南疆仙云山中,木屋前空地。

中年妇女现身之后,提着白衣,化为一道流星,刹那远去。

徐逸摇摇欲坠,站在原地,猩红目光里看着远去的白衣。

视野尽头,只剩下一张含泪的笑颜:“好好活着……”

“影刃军!把白衣军师追回来!”

薛苍看到了徐逸满头白发。

看到了他满身的裂纹。

看到了那双猩红的眼眸,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

二十万影刃军,刹那消失,朝着中年妇女和白衣所去的方向蔓延。

无论追多久。

无论追多远。

要追回来!

“终究……差了十五步……”

徐逸在万众瞩目里,仰天倒下。

“我王!”

这一刻,南疆百万大军,心里骤然空荡荡。

南疆的天,塌了!

……

夜色沉沉。

南疆灯火通明。

百万大军右手握拳抵心,单膝跪地,低头咬牙。

这一天,南疆失去了声音。

血城中,一道身影疾驰。

南疆镇南塔上,这道身影悄然浮现。

她穿着华丽的豪服,眼中泛着惊人的杀意。

是她!带走白衣的中年妇女!

“小小天龙,不该出现这样的绝代天骄。”

“你若平庸就罢了,惊艳至此,怎么还能让你活着?”

中年妇女的目光锁在南疆王府之中。

唰。

悄然间,她消失不见。

再度出现时,已经是在南疆王府内,徐逸的房间里。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脸病态,消瘦不堪的徐逸,中年妇女眼中杀意越发茂盛。

轻描淡写,屈指一弹。

但在下一秒,中年妇女浑身汗毛倒竖。

一股危机感笼罩。

她身形刹那消失。

在她原本站的地方,如X一般两道光芒交错,宛若切割了虚空。

“谁?”中年妇女厉声问道。

“滚。”

轻描淡写一个字,出现在徐逸床前的,是一个戴着蓑笠的男人。

超凡境强者,居然被人喝骂!

“一只蝼蚁,居然有你这等强者护着?”中年妇女惊疑不定。

她感受得到,对方的实力不比她弱,甚至更强一筹!

小小天龙,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强者?

他什么时候来的?

若是一直存在,为何下午不出手?

“北方神国,胆子很大!看在你为我主试了通天梯的份上,不杀你,滚。”

戴着蓑笠的男人,看不清模样,他的语气从始至终,比中年妇女还要淡漠。

中年妇女眼角抽搐,眉心狂跳。

本以为是一只蝼蚁,没想到身后有这么强大的存在保护,且他对这只蝼蚁的称呼是什么?

我主!

怎么可能!

下一秒,中年妇女缓声道:“此事有些误会,令主来自哪里?”

“再给你一次机会,滚。”男人平静道。

“阁下,我北方神国或许可以和你合作,令主绝代天骄,配得上我家小公主。”

“呵……”

男人的语气里,第一次有了人类该有的情感。

但他流露出的,是极度的不屑,以及嘲讽。

“北方神国的小公主,配不上我主!三息之后,不走就留下。”

“你……阁下看不起我北方神国!”中年妇女大怒。

“留下。”

男人出手了。

简简单单一手抓来。

噗嗤。

宛如有什么东西破灭了一般。

中年妇女惊骇低头,看着自己断裂的一根手指,身形闪烁,消失不见。

“龙现。”

南疆王府上空,中年妇女惊骇逃跑。

一头栩栩如生的迷你神龙,无声无息,瞬间穿透了中年妇女的胸膛。

“噗!”

鲜血喷涌,中年妇女再断一指,化为流星而去。

漆黑寂缪的夜空里,只留下三个字:“祖龙山!”

徐逸的房间里,他默默睁开眼。

眼中还残留着血丝,却不见任何情绪。

“祖龙山。”徐逸淡淡开口。

男人并未消失,而是微微欠身:“我主。”

“我是谁?”

“我主当牧天。”

“能帮我把白衣带回来?”

“不能,注定陪伴你身边的人,是徐灵。”

“滚。”

男人瞳孔收缩。

他才轻描淡写的呵斥了一名超凡境强者,却转头被徐逸呵斥。

“再给你一次机会,滚,或者你也可以杀了我,否则某天,我必杀你。”徐逸的话语毫无波澜。

男人深吸一口气,微微欠身,消失不见。

徐逸起身。

嘴角有鲜血流淌。

他伸手,从枕头下摸到了一张画卷。

缓缓展开。

那是白裙飘飘的白衣,长发柔顺垂落在身后,梨涡浅笑。

啪嗒……

一滴血,落在白衣的裙上,那如雪的白裙,变得刺目般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