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劫叹口气,朝史叔的小吃店走了过去!

挑开门帘,史叔果然还没睡,老头正从高汤里往外捞明天的牛丸!

牛伯和罗伯也在,两人端着碗吃着牛丸,面前是麻将桌,牌都码好了!

这三个老头和老爹赖瞎子是麻友,这么多年了,四个人整天的互怼,又都是单身,整天的为胡同里那几个单身大妈彼此吃飞醋。

前面说过,牛伯经营的是一家小古董店,算是几个老头中最有钱的一个。史叔长的牛高马大,但做了一手好菜,只不过,他的店客人并不多,一来是他这人脾气不好,二来店名也有问题,非叫什么“史盆菜”。确实,他的菜都是分量大的盆装菜,可一加上他的姓氏,多数人都没了胃口。至于罗伯,这老头很儒雅,胡同口的悬壶斋是他的中医馆,不过,听说他年轻时候好像医死过人,所以他多数时候都是喝着茶,店里的事交给一个雇佣医生去了!

“回来啦?桌上给你留了粽子,哦,还有雄黄酒,大过节的,喝一杯,热热身!”史叔没回头,嘀咕道!

王劫自顾自坐了下来,先啜了一口酒,然后才回头道:“史叔,其实你没必要伤他!”

“怎么?难道你还真要给他跪下,钻裤裆?”史叔咂了咂舌道:“你那该死的老爹也是,非要让你受这份罪干嘛!”说着,一回手,啪啪两声,两粒滚烫的牛丸像是玻璃弹珠一样打进了王劫面前的碗里!“尝尝,今天这牛丸我特意加了瀨尿虾的量!”

王劫叉了一个牛丸放在嘴里,吧唧吧唧嘴道:“味儿不错,Q弹十足,就是胡椒味有点重了!我说老头,你这牛肉不会是用的坏牛肉吧?以胡椒味压着不正的肉味!”

“嘿你个小兔崽子,这嘴巴真是越来越刁了!”老头咧嘴一笑,道:“现在市面上肉多贵啊?猪肉三十五,牛肉四十,我不要成本啊?不过你放心,这肉就是时间微微长了点,但是绝对没变质!”

“随你,反正别闹出人命,否则,你进了号子,我连吃饭的地都没了!”王劫嘟囔一声,将桌上的东西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干净!

“小瞎子,来呀,陪我们玩几局?”牛伯又犯瘾了,嘿嘿笑道。

王劫虽然心情不佳,但是对这几个老头他从小便是有求必应,何况和他们三个打麻将就等于收钱,何乐而不为啊!

四个人坐定,没一会,几圈麻将打下来,牛伯输的精光,开始去摸裤衩子兜里的储备金去了!

老罗头打了一张八万,瞄了一眼王劫道:“小瞎子,我怎么看你今晚有点不太一样呢!面颊黑红,气火循经上逆,眼角藏青,肝火郁结。咋,今天去柳家又受气啦?”

王劫淡淡一笑,道:“罗伯,你的眼睛好像扫描仪。其实没什么,我就是写了封休书,和柳家掰了。”

“掰了?”王劫轻描淡写,可三个老头却惊呼一声道:“不是,你老爹同意了吗?”

王劫黯然道:“还没有,是我自己决定的,所以这不,我求你们来了,到时候我老爹要是发火的时候,你们得替我担着点。”

“掰了好,我看早就该掰了,也不知道赖瞎子在想什么!”史叔道。

罗伯却意味深长道:“赖瞎子混是混蛋了点,但是,城府和心胸还是有的,或许,他是有其他安排吧!”

“安排个屁!”牛伯嗤之以鼻道:“赖瞎子还不是图柳家那点糟钱儿?可小瞎子他在乎那点钱吗?燕城王家跺一跺脚,柳家连条裤衩子都剩不下,那才是大家主!”

一提到燕城王家,王劫猛地一怔,将手里的牌重重扔在了桌上!

罗伯和师叔双双瞪了牛伯一眼,老牛头一副小孩子犯了错的模样道:“行吧,算我多嘴,不说了还不成嘛!不过,不好意思小瞎子,我胡了,单吊幺鸡!”

“哎,我也胡了。”

“嘿,一炮三响,我也是单吊幺鸡。”

王劫低头一瞧,好嘛,三个老光棍,竟然都在等幺鸡。

三个老头挤眉弄眼,王劫知道,这输不起的三个老顽童又在抽老千了。

夜已经深了,王劫把赢来的钱都送了回去,又给三个老头挨个倒了杯茶,起身准备回去了。

三个老头彼此看了看,最终,还是罗伯开口道:“小瞎子,我觉得有必要还是和你说一句,你别不爱听。最近风闻,燕城王家似乎出了大事,你老爹极有可能也是到燕城去了。你呀,别太拧巴,有些事,太固执就是难为自己,何苦呢?”

王劫恭敬地点点头,没做声。

不知道是眼花了,还是路灯有点晃眼,王劫从史叔店里一出来,恍惚看见自家店前有个人影。可定睛细看的时候,却又没了。

带着一丝疑惑,回到店里,照例,看了一会罗伯的医书,稀里糊涂就睡着了!

后半夜,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王劫忽然闻到了一股炭烤乳猪的味道。哈喇子流了一枕头,迷迷瞪瞪睁开眼,好嘛,火苗子上床了,屋里到处都是浓烟,自己的床单正冒着烟呢!再晚一会,自己就特么的烤出油了!

王劫赶紧翻身下床,却感觉一阵眩晕,踉跄了几下,急忙朝外走。此刻外间的纸扎和冥具纸货都烧成灰了,上前推了推正门,竟然打不开。僵愣之际,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从后窗跳了进来,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王劫提着就从后窗翻了出去!

“小瞎子,你特娘的睡得也太死了!我还以为你已经闷得蜜了呢!”说话的正是史叔。

外面站着的还有牛伯和罗伯一众街坊,泼水的泼水,扑打的扑打,撞开门,忙活了好一通,总算是把火扑灭了!人没事,房子大体还好,就是那些纸货没了!

街坊们说些安慰话都散了以后,就剩下史叔、罗伯和牛伯老哥三了!

王劫看着满屋的灰烬,脸色阴沉如霜!

“小瞎子,你没事吧?”牛伯缕着胡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小子也会两眼冒凶光!

“我没事!”王劫面无表情,走到灰烬里,将劈竹刀拿了出来,用拇指挡了挡刀刃。

这铺子是老爹的命。有人烧铺子,那就是再烧老爹的命。

烧铺子的人无非有三种可能。第一就是柳尽孝父子,但是,柳珏的蛋被史叔的牛丸打爆了,这会估计还没心情来烧铺子!第二,就是金胖子!不过,那胖子嘴凶胆怂,放火这种事他不敢。所以,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也就是被金胖子雇佣的一黄毛为头的那一伙小混混。

“牛伯,我知道,只要你愿意,在云城就没有你找不到的人!”王劫直勾勾地看着牛伯,郑重道:“告诉我,他们在哪?”

牛伯没理这茬,而是反问道:“你想怎么着?”

“放心,我不要他们命。你们不是一直教导我嘛,君子有度!我只是想问问他们,是哪只手放的火!”王劫森然道!

牛伯看了看老罗和老史,像是在征求意见。没人比他们更清楚,王劫这小子别看在街坊面前一向温顺窝囊,可他骨子里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想拦,也拦不住。

“好吧,今儿来的那黄毛叫李豹,是云城灰色组织‘十三狼’主老城区的头目李虎的弟弟!如果没错,这伙人现在和往日一样,应该是在马市街口喝酒呢!”牛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低声道:“你心里不痛快,我们也知道!但是,万事适可而止。毕竟,这个灰色组织还是挺庞大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王劫点点头,没吭声,一头扎进了漆黑的胡同里!

三个老头看着王劫的背影站了许久,老牛头忽然幽幽道:“这伙小流氓代人受过了!”

史老头有些奇怪,皱眉道:“我说老牛,你的意思是说,这事另有其人?难道说……”

老牛头讳莫如深点点头。

马市街离这里不远,斜穿过两个老胡同就到!

而此时,马市街口的火车头烧烤店门口,一个敞胸环眼的壮汉正被自己的一众小兄弟拥簇着大口喝酒,快活不已!

“大哥,我敬你!”一个麻子脸混混起身端碗道:“那小子不知道死活,敢动豹哥,赶明我们去放上一把火,看他还敢刺儿头……”

刘虎两眼猩红,冷喝一声道:“弄他一个吃软饭的小瞎子,比踩死只蚂蚁还容易!敢让我弟弟住院,我让他一家火葬场!来,喝着,今儿咱们不醉不归!”

就在这七八个人吆五喝六的时候,王劫已经悄然站在了圆桌之后!此刻,他竖起了立领,戴着压低的卫衣帽子,垂着头,好像个石雕!

“我凑,你特么谁啊,往后边一站,跟特么鬼是的!给我滚,不知道我们是谁……”李虎回头怒骂一声,不过,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一酒瓶子狠狠砸在了李虎的脑袋瓜子上,直接三道血沫子从脑门上流了下来!

“我擦!来个找死的!”李虎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咆哮一声,喝酒的十多个人一下子炸了锅!

却见这个看不清面孔的人,没有一丝迟疑,手起手落,直接将那半截玻璃茬子狠狠捅进了李虎的肋骨下!

李虎撕心裂肺哀嚎一声,直接疼昏了过去!

本来想着一拥而上的众人,看见来人的心狠手辣之后,一下子都怔住了!

王劫踩着李虎的后背,淡定地掏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朝左右冷冷道:“谁有火,给我点着!”

几个人愣了愣,干咽着唾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造次!

麻子脸战战兢兢左手掏出打火机,颤巍道:“爷,不知道哪路的,你不是我们十三狼的?那就是范九爷的人啦?我们怎么冒犯您了,咱们交个朋……”

“你就用这只手点火啊!?”

王劫凝视着麻脸举着打火机的手,嘴角不禁划过一丝冷笑。

麻子脸有些莫名其妙,没明白过来眼前人问的话什么意思,稀里糊涂点了点头!

谁料,眼前人突然从后腰间拔出了一把刀,毫不犹豫地朝着手掌削了下来,三个半截手指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