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县虽非德州防御的重点,但也是德州防御体系的支点之一,工事、器械全都相当完备,鲁军第二师全师驻防,也堪称兵力雄厚。鲁军在坚固的工事里,来敌又只比他们多一点点,照理他们可以按部就班的展开防御,然后非常轻松的击退来敌,但是防务部署的再好,也还是有不可控的因素,比如说人心。

已经被训练的如同机器人一样的官兵,是都快速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但是面对突然出现的敌人,他们还是免不了害怕。隆隆的马蹄声不止震动了大地,同时也震撼了他们的心灵,第一次面对实战的士兵们,免不了害怕和紧张。过度的紧张让官兵们的大脑一片空白,炮手不知该瞄准哪里,机枪手也找不到弹匣,步枪手举着枪也只能随着大地一阵震动,完全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扣动扳机。

阵地还是那个阵地,人还是那帮人,但是一切都好像不一样了,固若金汤的防线,怎么看怎么不稳当。降将出身的师长王遇春,在指挥所里都快把电话给喊爆了,一线的官兵们却还是好像中邪了一样,动作比僵尸还僵硬。王遇春不得不离开了自己的指挥位置,亲自带着亲兵到一些安抚人心,鼓舞士气,但是效果却一点也不理想。

“轰轰轰……”防线上响起了隆隆的炮声,但是炮弹却都飞向了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且只是一轮,后面就再没了声响。王遇春用脚后跟想都知道,颤抖的炮手已经无法瞄准,僵硬的装填手也没法把第二发炮弹送入炮膛。

“哒哒哒……”王遇春想去用鞭子鼓励一下炮兵们,更想用亲切的话语却问候一下他们的女性长辈,但是机枪手的表现却比炮声更加引人注目。防线上吐出了无数的火蛇,但是火蛇却没有扑向敌人的骑兵,而是和骑兵屁股后面的烟尘纠缠了起来。显然士兵们更畏惧那些看不清的烟尘,可惜那些尘土并不会被子弹击中。

“完了!完了!”看着敌军骑兵在枪炮声的伴奏下抵近工事,王遇春只觉得万念俱灰,陵县守不住了。

“将军……师座……”王遇春不算特别优秀的将领,之前也有过降清的劣迹,但是为了家人的未来,他也不能背叛何苦。看着越来越近的敌人,不能做俘虏,又承担不了丢失陵县后果的王遇春,在亲兵们的惊呼声中,拔出佩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了过去。

亲兵们也算手疾眼快,王遇春的刀刃刚碰到脖子,他们便死死的抱住了王遇春,以免这位心志素来不坚定的师长死的太过离奇。开战不过五分钟,两军还未实际接战,王遇春这个陵县主将就自尽了,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就算陵县真的守不住,王遇春也得等城破了再自尽啊!敌人一来他就自尽,这也太心急了。

“轰轰……”王遇春正在和亲兵们撕扯,炮兵们终于有两炮打出了点人模样,正中清军先锋。

口径不是很大的两发炮弹,并没有炸死多少敌人,但是清军战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清军骑兵不得不调整了冲击路线。清军骑兵阵势一挫,危如累卵的防线才是缓过了一口气,王遇春也长出了一口气。

“哒哒哒哒……嘭嘭……”小部分机枪和步枪也找回了感觉,开始对着清军骑兵射击,总算是稳住了阵势,让清军无法再继续抵近。

各级军官全慌了,官兵们也像丢了魂,王遇春只知道瞎着急,但还有人稳得住,那就是当初跟着王遇春一切投降过来的那几千老兵。老兵们有些已经当了基层军官,其余的则多成了军士长,他们思想老旧,他们年龄偏大,但是他们经过见过。曾是大明边军的他们,早八百年便见惯了这种万马奔腾,浴血搏杀也不过是几年前的事情,所以突然杀来的清军并不让他们觉得如何紧张,不过是又回到了昨天而已。

起初他们都在忙着指挥士兵,因为这些小崽子,才是战争的主力,然而小崽子们全都尿了。眼看着敌人都要冲到鼻子底下了,老兵们可没心情给小崽子们做心理辅导,他们踹开了列兵,自己操纵起了杀敌的武器。虽然他们人数不多,虽然他们分散在各处,但还是在关键时刻力挽了狂澜。

“还是老兄弟靠得住啊!”王遇春连连庆幸,有自己家底的感觉真好。

老兵们带起了节奏,列兵们也渐渐冷静了下来,防线展现出了它应有的实力,清军骑兵多次冲击无法建功,不得不退了回去再次组织进攻。清军回去调整了,王遇春也没闲着,他巡视了各处阵地,把各团各营的主官,挨个骂成了花瓜。马承远重新组织攻势用了半小时,但这半小时也让鲁军第二师找回了感觉,让刚刚几乎被吓成白痴的各级军官和官兵们恢复了过来。

清军再次发起进攻的时候,陵县防线已经真的固若金汤,清军骑兵的冲击,彻底成了送死的行为。马承远以骑兵突袭的计划已然无望,只能撤回了原地,然后让士兵们下马,准备以步兵再次发起进攻。陵县虽然稳住了,但是他们的动作依旧僵硬,射击的精度也低的可以,以火炮掩护步兵冲锋,还有希望。

“报!侯爷,后方有大股军队运动!”马承远正在排兵布阵,后方的游骑却传来了急报。

“大哥派援兵来了吗?”马承远大喜,他手里火炮不多,马承忠若是派人来支援他,他拿下陵县的把握便大多了。

“天上是什么?”刚刚灰头土脸撤回来的孙克功,忽然在天上发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正在他们头顶盘旋,而且好像变得越来越大了。

“大鸟拉屎啦?”王德等人也抬头观瞧,然后他们便有了进一步的发现,天上的奇怪事物上掉了许多东西下来。

“轰轰轰……”“屎”变得越来越大,然后便如同流星一样砸进了清军的队伍之中,接着便是密集的爆炸。曾经轰炸过英军战舰的小炮弹,再次光顾了清军的队伍,散布点密集的优势,让他们成为了轰炸骑兵的利器。

马承远被炸的晕头转向,他怎么也想不到,离开信藩不过区区数年,信藩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时代已经完全不同了。他出兵便被侦查飞艇发现了踪迹,然后无线电报便把消息传回了德州,在他马蹄声震动陵县之前,王遇春已经接到了杨威示警的急电。德州派出的援军没法赶在他的前面,但是信藩空军的飞艇,却可以给他一波及时的问候。

“撤退,撤退!”队伍已经人仰马翻,马承远只能急令后撤,可惜他的后路已经被鲁军骑兵旅截断了。

明军前后夹攻之下,清军大败亏输,马承远也战死在了乱军中,淮安军两万骑兵全灭。这是德州近几年里唯一的大胜,但陵县的胜利,却无法改变德州的危局。守军不足三万的德州,此刻已经遭到了马承忠三路十万大军的围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