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宋随着李二进了太白宫,除了门口有两个太监之外,这里一个宫人都没有,只是暗处侍立着一些锦衣侍卫。何苦一个人在正殿里坐着,身影很是孤单没落。往常神像前丰盛的贡品都不见了,何苦直勾勾的看着神像,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七哥,你的伤……”韩宋见何苦的脸色很不好,马上关切的跑近了查看。

“没事,我自己处理好了!”何苦的声音很冷淡,显然是心情很不好,对于自己的腿伤也很不耐烦。

“七哥?”韩宋很诧异,他的心头甚至泛起了回光返照等不好的词句。

“我没事,死不了的,坐吧!咱们哥仨喝点酒!”何苦擦了下鼻子,他好像哭了。

李二一摆手,很快有锦衣侍卫抬了桌子过来,酒菜很丰盛,也不知是不是之前剩下的贡品。李二是坐下就吃,何苦则只是给大伙儿倒酒,何苦的嘴角和下巴都不太对劲的抽动着,韩宋总觉得何苦好像要哭。韩宋吃了两口,也是味同嚼蜡,他完全搞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

“七哥?您的伤……”韩宋实在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

“他们都给你什么价码了?”何苦没回答韩宋,而是问了韩宋一句。

“军机处想让我掌握军队和他们配合处理国事,他们也觉得除了七哥之外,无人可……”韩宋是厚道人,他不想把军机处说的太不堪了。

“你照直说,别替他们遮掩!”何苦把酒杯重重的摔在了桌子上,而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七哥,你别生气!我就是怕你生气!军机处让我支持他们的意见,今后军权完全由我掌握,他们处理政务!”韩宋赶紧捞干的讲了。

“哼!好算计,让你给他们打下手!”李二冷哼了一声,领军不秉政,韩宋不就是给军机处干零活的嘛!而且政权在手,文官们有一百种方法,逐步削弱韩宋的权利,最后回到大明以文驭武的路数上来。没有了皇帝,武将只能听话干活,他们就能成立文臣共*和国了。

“我娘呢?”何苦没做评论,直接问到了何氏。

“何婶的意思,让我位居文武众臣之首,总领五军都督府,辅佐她垂帘听政!”韩宋这次很干脆,他对于何氏不心疼儿子的行为非常不满意。

“持重之见,婶子若是能和弟妹相容,这主意还真就可行!”李二又点评了一句。

“玉璇怎么说?”何苦只是往下问。

“嫂子想让我像多尔衮一样监国摄政,等她生的小侄儿长大了,再把江山还给他!”韩宋交代的特别彻底,丝毫没有担心何苦会因此猜忌他。

“老七要是真不行了!何婶与弟妹便该合衷共济,一起等老七的孩子降生,若是个儿子的话,瓜怂秉政护国也是最好!军机处那个主意,不到万不得已怎么可能用!”李二说出了最理想的方案,可惜利益牵涉其中的众人,谁也不会考虑这种办法。

“安排的都挺好,我就是孤家寡人啊!”何苦长叹了一声,然后趴桌子上就不说话了。

何苦一动不动,也没有声音传出,但是韩宋感觉得到,何苦是哭了。这也难怪,生病的人本就敏感脆弱,需要别人照顾安慰。这次何苦生了这么大的一场病,结果从老妈、老婆到内外辅臣,没有一个期盼他康复,全都是人还活着就安排其了身后事,而且是一个比一个积极。何苦不是生气,他这是伤心了。

“七……”韩宋想劝劝,但却被李二伸手给拦住了。

“老七累了,高处不胜寒啊!今天这出是早晚的事,他能在这个年纪遇到也是好事!”李二把韩宋拉出了大殿,只留下何苦一个人在里面孤独的哭泣。

“二哥,咱们进去劝劝吧!”韩宋于心不忍,何苦已经很孤单了,他们两个朋友,怎么可以也躲在一边。

“他是天下的王者,这样的人怎么能哭,怎么能让人看到他落泪!王者便是孤家寡人,他想当王者,就必须承受这个代价!老七最信太白金星,让他和神仙好好哭诉吧!我们是他的兄弟,但也是他的臣子,兄弟什么都可以做,但是臣子有些事必须回避!”李二几乎大彻大悟。

“七哥的伤,真的没事了吗?”韩宋很关切,医官们说的很严重,他很担心何苦的身体。

“没事了,老七自己弄的药,药到病除,啥事没有了!不过瓜怂啊!你也是大都督了,有些事也该多上心了,你总是这么一副烂好人的样子,将来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老七的!”李二嘱咐起了韩宋,韩宋在这复杂的信王府里,实在是太单纯了。他一个差点成为监国摄政的人,带着疑问的语气过问何苦的伤势,这是很犯忌讳的事情。

“二哥,我是真的不懂,为什么他们都要找我呢?”韩宋今天都在懵逼中度过,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成为了关键,成为了那个可以左右局势的人。

“老七除了我们这些老兄弟,对所有人都留了三分,而这些老兄弟里,他最信任的便是我和你!我干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明面上他最信任的便是你!他将最重要的权利和岗位都放在了你手里,所以他若是有个闪失,你便是那个能左右一切的人!”李二看得通透,韩宋有着他本人都不知道的巨大能力。

“我?左右一切?”韩宋还是懵然不知。

“权位上,你是五军都督府唯一的都督,掌控着整个五军都督府。其余各部无论实力如何,无五军都督府将令均不可私自调动,这军权便等于在你的手里。实力上,你一直是训练总监,各部士卒、军官,全部出自你的门下,信藩三军如何会不听你的调遣。除了老七之外,你是信藩军中最有权威的人!”李二是彻底服了,何苦把绝对权力交到了一个绝对不想的人手里,这还真是万无一失。

“我……”韩宋有点害怕了,他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今天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你,因为得到你的支持,便等于等到整个军方的支持,你的态度代表着信藩的二十余万军队!”李二看着有些慌乱的韩宋,脑子里不由得泛起了一个疑问,何苦为什么最信任韩宋呢?

韩宋治军打仗并不是最出色的,即便只是在十二个小兄弟里,赵括、张南用兵、治军其实也在韩宋之上,但执掌全军的权利却只在韩宋的手里。西门庆、欧阳春这些人,都在中枢呆过许久,但是不对的训练,军官的培训,何苦从没让他们插手过,素来都是韩宋打理。韩宋这个信藩军事二号人物,完全是何苦刻意捧起来的。韩宋除了守卫登州之外,战绩实在乏善可陈,所以何苦特意派他去了江南。松江发展不顺利之后,何苦直接沿着长江拉开了战线,或许是巧合,或许一切都是有心设计。

“高处不胜寒,帝王心术不可猜啊!”李二看着月亮,好像还是和当初山村里的一样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