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营是通俗的说法,相对书面一点的称谓是营啸,这个东西一旦发生,绝对会给一支军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营啸可能是一种心理现象,但具体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因为即便找到幸存者,也是浑浑噩噩的白痴状态,很难复盘出具体的情况。

可能是一个士兵作噩梦的尖叫,也可能是因为意外发出的一些响动,总之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上,军营里的所有人都会被感染上某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然后所有人便都会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好像疯狂的野兽一样胡乱发泄一通,他们会用各种方式攻击身边的一切。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也会有人结帮拉派,开始自相残杀。

一旦发生营啸,军营里的军官若是没有亲信保护,基本是开场便会被干掉。因为军官们负责管理士兵,轻重薄厚的,难免被人记恨。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的债跑不了,无论是彻底疯了的,还是装疯卖傻的,都会挑军官下手。

“邪了,大白天的怎么炸营了?”何苦带着一众将佐们赶到一线的时候,清军那个风雨飘摇的营地,已经是一片大乱,无数的清军士兵在营地里自相残杀,何苦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遇到了这种好事。

而且营啸事件一般都发生在夜里,因为夜里相对安静,怪异的声音容易传播。再则夜里士兵们比较疲惫,心情比较焦躁,心里压力再大一些,也就容易出事了。大白天就发疯干起来的,还真是从来没听说过。

“四更天左右,清虏的营地就炸了,闹闹哄哄的好像是出了事,不过当时天黑看不清楚,也不知是怎么了,所以各部都没敢动。也是等天亮了之后,视野好了,咱们才看清楚,感情他们是炸营了。”第五胜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

何苦对于营啸这事很忌讳,所以从训练韩宋他们十二个人的时候,便再三强调了这个问题。登莱军对于营啸,也预备了基层管理、灯火条例、武器分离等简单的应对方法,是否可行也不确定,但大伙儿对于营啸的危害,可全都心里有数,所以第五胜对于清军营啸一事非常的开心。现在就让清军自己杀去吧!等他们杀的差不多了,登莱军派几个人进去收拾残局就得了。

“四更天就闹起来啦!干顾着招呼杜将军了,还真是没太在意他们!这清虏是疯劲还没过呀!让他们接着闹,死光了,我们再去打扫战场!”何苦也是一样的心思,他们不用再浪费弹药了,看热闹就行了。

“殿下,我们还是抓紧派兵攻进去吧!清虏似乎已经渐渐的控制了局面,有一部分地方已经安抚下去了。再等下去,只怕要错失良机,不如现在趁他们混乱,一举拿下!”清军前锋骑兵被歼灭之后,薛明仁的担子轻了不少,所以他也凑到了何苦身边,而且发现了清军正在趋于稳定。

何苦顺着薛明仁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发现清军大营东侧的一片区域已经安定了下来,还有骑着马的军官在混乱的人群中穿行,似乎在安抚这些作乱的士兵。这一场营啸,清军的损失肯定不小,但是根本仍在,若是让他们安定下来了,何苦想要想灭他们,估计还得打上几天。现在清军正是内部混乱的时候,若是挥军杀进去,的确是个好选项。

“嗯,刘冷、张南、薛明仁,全线……”

“殿下,且慢!”何苦刚想下达全线进攻的命令,一起跟来看热闹的杜如渊却打断了他。

“哦!杜将军想要出战?你和你的部下都太过疲惫了,饭也没吃上一口,还是先歇歇吧!建功立业的机会有的是,不必急于一时!”何苦是不放心杜如渊,但也不好打消了他的积极性。

“罪人不是这个意思,罪人是想说清虏炸营一事,似乎有假,还请殿下慎重!”杜如渊自己都饿的前心贴后背,他才不是想去打仗呢!

“炸营有假?这个假怎么做啊!”何苦以下所有人都懵了,古今征战,这诈败、诈降的都有,可是炸营也太难了。整座军营全部陷入大乱,自己人相互砍杀,想要演出来,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是登莱军最精锐的亲卫部队,怕是也没这个演技。

“罪人也不知道李率泰是怎么做的,但是清虏这个炸营,绝对有问题。殿下请看,如今在营中鼓噪厮杀的,全都是建奴真夷和蒙古人,汉军一个都没有。而那些安定平稳的区域,则全是汉军。炸营这种事,肯定是瞬间席卷整个军营,不可能一半炸,一半不炸吧!”杜如渊就是那边过来的,所以他对满、蒙、汉三军的旗号特别熟悉,一眼就看出了谁是谁。

“取迎恩伯刚给我送来的那个大望远镜来!”何苦顺着杜如渊的指点看了一下,也觉得清军这个炸营处处透着古怪,他手里的小号望远镜都看不清楚,但是王钊德刚给送了一套航海望远镜过来。

英国制造的高倍航海望远镜,还真是清楚,何苦隔着几里地,也终于看清了清军营内人的情况。这仔细一看,还真就看出假来了。清军营地内虽然鼓噪喧嚣,士兵们也好像搏杀在一起,但那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比划的挺热闹,却根本看不到什么血腥。何苦清楚的看到,清军营地里有许多身中数十刀依旧活蹦乱跳的猛士,还有人一会是尸体,一会是诈尸起来活动活动的。

“还真是假的啊!这帮人唱戏呢!”何苦把望远镜交给众人后,大伙儿看了也是个个称奇。

“清虏坐困死地,这是故意引诱我军出击,以图我军防线上出现疏漏,他们好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溃围而出啊!”薛明仁一后背的冷汗,他得意的太久了,有点太狂傲了,今天若是没有杜如渊,他要栽大跟头。

“李率泰还真是个人才,也难为他了!不理他们,让他们继续演!”何苦有些泄气的摇了摇头。

“殿下,罪人有一计可助殿下破敌!如今清虏营内还有汉军三千左右,他们原本都是长城一线的边军,罪人与他们是相识的。殿下若是能给罪人一个机会,罪人愿意趁乱潜入敌营说降他们。他们的营地在正东,他们若肯反正,殿下便可就此攻入清虏营地!”杜如渊说完了便开始后悔,他投降还不到一个时辰,马上就要求回去敌人那边,何苦怎么可能放心他啊!

“嗯!你带两百心腹过去,以免路上有什么意外。同时也要注意安全,如果被清虏发觉,不要逞强,直接退回来。还是那句话立功的机会多着呢!不急于一时,将军的安全最重要!”何苦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同意了杜如渊的请求。

“殿下……”杜如渊又感动了,这份信任实在是难得啊!

“你说降他们之后,直接让他们左臂缠白布,头盔和额头涂日月徽号,立即向清虏进攻。”何苦就是要给杜如渊无比的信任。

“殿下放心,罪人定不辱命!”杜如渊感动的眼泪哗哗的。

“孤说过了,将军不是罪人,快去准备吧!”何苦笑的特别温和,无论炸营真假,只要何苦围死了不动,李率泰都死定了,杜如渊除非是不要命的想当汉奸,不然他绝对不会背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