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沃的学习成绩不如葛隆,人家葛老爷是举人,朱先生却只是秀才,不过成绩的差异,完全是因为两人的学习方向不同。葛隆是正经举业出身,学习的时候专注于四书五经,治理的能力不差,但是杂学太少,对于兵法什么的他并不懂。朱沃则是杂学颇佳,兵书战策他全懂,而且在分析判断方面颇具天赋。

“厚野先生,你凭什么猜的啊?”何苦有点不信,因为与登州卫结仇,并不符合他现在的利益需求,所以他多少有些抵触。

“东翁,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前日大耕种期间,唐昧千户曾在栖霞东北的百涧山一带遭遇了福山卫的官兵。”朱沃开始展示自己了,当然得先吊一下何苦的胃口。

“嗯……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他们没发生冲突,福山卫的官兵也马上就撤走了。这和老康他们山寨的事有什么关系呀?”何苦还真有印象,因为那是他的部下第一次遇到外围友军。

“据唐昧兄弟的报告看,当时他们已经完成了对通衢乡村的耕种,进入山区准备协助村民耕种山地,然后便在村外遭遇了那些福山卫的人。当时这些官兵手里有不少财物,押着许多俘获的女子,还有许多的首级,正在向山村进发。遭遇之后,他们便很快撤走了。”朱沃拿出了唐昧千户的汇报执单,他是早有准备,各种证据都带齐了。

“朱先生,我问过那些福山卫的人,他们说那些都是他们剿灭土匪的缴获,他们……干了,他们不是把康大哥的山寨当成土匪了吧!”唐昧还想纠正一下朱沃,可是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有点像。

“不可能,福山卫距离石围山很远,他们没有行军到石围山的能力。”何苦打断了唐昧,虽然看上去有点像,但绝不可能是福山卫的人干的,应该只是个巧合。

“东翁明鉴,福山卫的人的确不可能偷袭石围山,不过通过唐昧兄弟发现的情况,以及各村庄汇报的近期情况,我们能分析出福山卫的人在干什么,也能侧面印证石围山遇到了什么事。”朱沃还有后话。

“据栖霞各村镇回报近期情况,土地开垦耕种情况良好,收留的难民数量增加了三千多口,但山区地带却有两个山村的人没了。乡里派人去勘察过,屋舍全部被焚毁,人都不见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乡里觉得是这些人畏惧清兵逃难去了,可学生觉得,他们可能与石围山一样,被人给屠灭了。东翁治下,几如乱世天堂,怎么会有人逃出去自寻死路呢!”朱沃心细,他在各地向七甲镇的汇报里,找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山村?……你继续说!”何苦觉得朱沃说的有理,他虽然打的不太顺,但一直都是胜仗,举村逃亡的事,照理是不会发生的。

“通衢村镇没事,是因为做这个事的人怕被发现,所以他们才把目标锁定在了山里。山里交通不便,平时少有人去,他们灭门抢掠的事便不会暴露了。栖霞那边出事的都在山里,康兄的山寨也在山里,行事风格是一致的。”朱沃说的头头是道。

“有理,但也不好坐实吧!”何苦还是迟疑,朱沃说的很有道理,但都是推测。

“东翁,登州境内的绺子,就那么几股,康兄几次收编之后,已经没有什么大绺子了。虽有一些小绺子仍在,但他们人数稀少,根本不成气候,福山卫的人剿灭了谁,能有那么多的首级和俘虏!”朱沃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登州境内的土匪已经没什么大家伙儿,福山卫打谁能有那么多战果。

“对啊!……福山卫这帮杂碎!……康兄那边,怎么说是登州卫……这个?”何苦一下子就明白了,土匪多在莱州一带,登州的土匪是很少的,福山卫突然弄到一堆首级,绝对有鬼。山村也在何苦治下,是何苦的地盘,福山卫敢来何苦这杀良冒功,何苦绝对不能善罢甘休,但登州卫又是个什么情况。

“五日前,一名登州卫的信使硬闯东良海口我军哨卡,被我军哨兵给击毙了。为了不引起与友军的磨蹭,信使的尸体由陈彪带人给处理了,他身上的信,陈彪也就给带了回来。那是一封向曾化龙中丞报捷的信函,里面说登州卫剿灭了一股准备接引清军的土匪,斩首二百余级,解救被掳民女百余人,俘获匪首一人,准备于下月在登州问斩。登州卫的情况与福山卫类似,东翁辖地附近根本没有土匪,他登州卫剿灭的是谁?”朱沃分析的有理有据,石围山的惨状又很像官兵的手法,登州卫是最大的嫌疑人。

“第五胜,马上派人去查看登州的情况!”何苦不再愤怒,反而很平静的样子。

“何指挥,老康我鞍前马后的跟随您,从来没有过半句怨言,这么多时候下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可不能不管我们呀!”康从文见何苦态度平和,以为何苦要顾全大局,不想与卫所发生冲突,直接跪倒在何苦面前,放声痛哭了起来。

何苦没有回答,只是挥了挥手,让人先把康从文给扶了起来。

“传令,主力部队全体集结,再从莱州、王徐寨前所、招远抽调三个千户出来,只要第五胜确认,三天之后给老子兵进登州,干完了登州,再干福山卫!”何苦这一手可谓一箭四雕。

何苦兴兵为康从文复仇,康从文今后肯定会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忠,此为一雕。乡勇们也都是百姓出身,何苦为百姓报仇,也能大获军心,此为二雕。莱州、王徐寨前所、招远一线兵力过于雄厚,已经快赶上主力了,何苦借机抽调兵力,削减杨威、马承忠等人的势力,此为三雕。一举拿下登州卫、福山卫,便可清除其他势力,控制登州大部,扩大自己的地盘,此为四雕也。

“东翁,清虏在前,我们忽然兴兵问罪于友军,只怕……曾中丞和朝廷那边也不好交代啊!”卫所兵是正经官军,何苦不过是挂了官名的团练,突然进攻人家,只怕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

“清军已有退兵的迹象,不必管他们。再说这帮杂碎比清军还狠毒,我绝不能放过他们,就算把莱西、莱州都丢给清军,我也得先宰了这帮王八蛋。朝廷那边不必担心,是这些杂碎先袭击我军家眷的,老子身为登州卫指挥佥事,我杀他们也是清理门户!”何苦心意已决,葛隆说什么也白扯,而且这次对战清军之后,何苦的胆子壮了不少。大明王朝已经摇摇欲坠,何苦就是真的反了,朝廷也拿他没招。

一天后,第五胜便带回了确切的消息,石围山的事就是登州卫干的,王德顺整被挂在登州城墙上示众呢!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何苦带上了自己不多的新式武器,然后带着整整一万三千余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登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