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说奈何桥上走的和领孟婆汤的那些是“人”,是因为我也不好明确界定它们的身份,人死了先是怨灵,游走在世间,待阴司接引后才过奈何桥喝孟婆汤而变成了鬼。

而如今没喝孟婆汤的这些,它们却是界于怨灵与鬼之间的存在,不再是怨灵,也还没有成为鬼,所以我也不好表达。

我混在“人”流之中,慢慢腾腾地过着奈何桥,及到桥头,两边分别站着六个净食鬼,各自身后都撂着一撂碗,每个路过的“人”都要领到一只,然后便排着队往孟婆所在的那种凉亭走去。

我也领了一个碗,一上了岸,我就觉得浑身一阵轻松,感觉危机也就是如此了,便不再装波依,当先从队伍中出来,快速往孟婆身边走去。

我这一出列,立时就引起了几个净食鬼的注意,它们都一声厉喝,说话间便奔到了我的身边,手中各自拿着武器,眼看就要往我身上招呼。

之前在奈何桥上我是投鼠忌器不敢造次,生怕那破桥晃晃悠悠的再把我栽河里去,但此时我却不怕了。

净食鬼是很牛,但那是当初,老子现连魍都能打,别说三十六个鬼了,因此见它们向我冲来,我也不再藏拙,桃木剑陡然出手,连一点儿道术都没用,顺手就对着率先冲来的一个狠狠砍了过去。

当初与三十六路净食鬼的大战,逼的老叫花子用了心口精血来救我,我那时心里就对这帮鬼货充满了恨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想以狂猛之姿好好教教丫怎么做鬼。

离我最近的那个净食鬼显然没料到我竟然还能反抗,它手里拿着是一柄铁杈,哗啦啦响着就要抡到我的后背上来。

可是不带他铁杈打到我,我的桃木剑已然后发先至,瞅准了它的手臂猛一用力就劈砍了下去。

“铛啷”一声,铁杈落地,这个净食鬼身形顿时一滞,反应了片刻才一声惨叫,眼里迸着惊恐的神色,脚步踉踉跄跄地往后躲去。

其它几个净食鬼本已赶至我的近前,眼见如此,也都瞬间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一愣,其中一个突然惊道:“你……你是阴阳童子?”

“没错儿,是你小爷,可你现在认出来已经晚了!”

我话音一落,脚下天玄剑步陡然一动,桃木剑划起一圈剑影,顷刻之间便杀入了那几个净食鬼中间。

手起剑落,仅仅一两息时间,距我近些的净食鬼们便倒了一地,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全都躺在了地上哀号着。

这中间我要说一下。其实阴司中到了三十六路净食鬼这个级别,对于我这个阴阳童子的气息是极为敏感的,之前它们之所以没发现我,还是万年玄冰的功劳。

我从冥河之中爬上岸的时候,万年玄冰依旧裹在我的身上,引导着冥海之盐修复着我的身体的各处,待我上了岸,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万年玄冰也同时隐了去。

而且也许是我入过冥河的缘故,再度修复的身体之中多了一些很阴寒很阴寒的气息,竟然让我身上也散发出了阴鬼之气。

我厌恶阴鬼之气,但不得不说,我身体中新糅合的这些阴寒气息却对我并没有坏处,走上岸边以后,我反而有一种身处阳世之中的感觉——它让我更快的适应了阴鬼之气弥漫的环境。

事实上,这阴寒气息的好处还远不止于此,但当时我只发现了这一点。

在我的强制压迫之下,三十六路净食鬼已经被我撂倒了七八个,远处的桥上还有,一开始也是往这边奔来的,但看到眼前的情景,却是一个个都却步了,站在远处惊恐地观望着。

我手持桃木剑站在原地,指着它们喝骂:“谁还过来?正好也让老子报一报当初的仇!”

净食鬼门闻言,都是一阵寒颤,自然不敢过来。

这时,身后的孟婆却是说话了:“阴阳童子止怒,此间切不可肆意妄为,乱了阴阳路,天道也保你不得。”

我对孟婆还是心存感激的,因为我觉得是它让奈何桥显现,我才得以从冥河中上岸的。

听它说起,我急忙转过了身子,对着孟婆拱了拱手,说:“谢孟婆救我,我只是与三十路净食鬼有些恩怨,只是出手教训,并没有扰乱阴阳路的想法。”

孟婆不曾看我,依旧给每一个路过它凉棚的“人”盛着汤,言语也很平淡:“今日十八路净食鬼奈何桥当值,其它十八路在阳世引灵净食,你一个出手,便让奈何桥的执事们少了一半,还不是乱了阴阳路么?”

孟婆指责了我一句,我顿时就有些语塞,因为它说的确实是有道理的。但是它却并没有让我道歉的想法,不待我说话,就又开口问我:“早闻阴阳童子要来阴司,可你是道门中人,闯了鬼门关便是,却怎么还要到我这阴阳路上来?是也想尝一尝孟婆汤的味道?”

我闻言,苦笑了一声,当下将自己入了鬼门关,落入冥河之中事有选择地跟她讲了一些。

孟婆依旧不看我,继续言语平淡地说:“它们做的有些过了。”叹完了这句,又说:“阴阳童子也无甚损失,不必太过挂怀,既然你路过此间,某便对你网开吧。”

孟婆说完,手中的盛汤的勺子陡然对着远处一指,天空中顿时轰隆隆一阵响雷,紧接着,在她所处的那个凉棚后面,立时便出现了一道光门,就跟随意将空间打开了一般。

孟婆指了指光门,说了句“阴阳童子请”,便又回身去盛汤了。

至始至终,它都不曾看过我一眼。

我选择了相信她,当即对她再度说了声谢谢,提步跨入了那道光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