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煞当着春姑等人的面,把花子门和老叫花子的这一系列事情跟我细细讲了一遍,我红着脸听完了,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觉得老叫花子的做法有点儿太过份了。他负了春姑和花夜两人的感情不说,还让整个花子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他都是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之前因为他是我师傅的缘故,花子门的人无论道术还是长相又都看上去很邪异,所以我心里先入为主地自动维护了老叫花子,而现在看来,这些都是他的错。

我心里异样的感觉由此而来,我师傅是这样一个人,我突然觉得有点儿悲凉。我又想起花竹筏跟我说的那件事来,老叫花子找到我是想拿我这个阴阳童子去换阴灵宗找到的极阳童子,本来随着阴煞阳煞的出现,我已经不相信这件事情了,可现在又觉得可能性还是极大的。

我坐在首位上心情复杂地想了一阵,问春姑:“春姑门主,我师傅在哪儿?我想见他。”可能是我心里不愿意承认老叫花子会做这些很不道德的事吧,我想亲口听他说一说。对于春姑,之前我也嫌恶她,但听了阳煞的讲述以后,却有些开始同情她了。一个女人,整个青春岁月都以衰老的容貌示人,心中做何滋味,任谁也想的到。

可能是我情绪上的变化引起了春姑、以及阴煞阳煞的主意,她们看向我的神情也温柔了许多,尤其是阴煞,听到我这么问以后,竟起身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肩膀,似是安慰又似是警告地说:“你师傅是你师傅,你是你,你可别跟他学。”又说了句“跟我来吧”,转身往一个侧门处行去。我没有说话,带着丢爷小蛇跟在了后面。阳煞及春姑、张晓雨等人没有跟来。

从侧门出去,穿过了一走长廊,阴煞带着我们走入了一个厨房,之后搬动了一下灶台上放着的一个寻常的搪瓷脸盆,我这才看到厨房的一面墙壁竟然是一处机关门,从门口往里面看去,一条台阶向下延伸着,内里却是一个灯火通明的所在。

顺着这条台阶再向前行,约摸三五十米的距离,有一间约摸两百多平米的房间,建筑规制古色古香,青砖墙壁,木制飞檐,雕梁画栋,匠心独具。门窗也都是古代那种糊着纸的门楣窗棂。推门而入,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婚房,内里帷幔层叠,富丽堂皇,木床、木桌、木椅,红烛、喜字、拉花,温馨而喜庆。只是,与这房间格格不入的是,在屋子的正中,却摆放着一具巨大的棺材,与我之前在丁家坟崖湾所见相同,正是一具龙凤合棺。

明明是个洞房,偏偏摆着一具棺材,这怎么看怎么别扭,我心里正讶异,阴煞却说:“你师傅就在里面,你去看他吧。”

老叫花子在龙凤合棺里?这真让我感到意外,当下也不疑有他,走过去跳到棺材的支架上,使劲儿推开龙凤合棺的盖子,棺盖刚刚露了一点儿头,老叫花子那张满是菜色的脸便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伏身喊了一声“师傅”,又赶紧把棺盖往大里推了推,这才发现老叫花子竟然被三根黄色的绳索牢牢地捆在棺材底上。由于光线骤亮的缘故,听到我的声音,老叫花子眯着眼激动地说:“乖徒儿啊,你终于来了,为师想死你了。我……我饿呀!”

擦,花子门这帮混蛋,竟然不给老叫花子吃饭吗?不管老叫花子到底是对还是错,但看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眼里还是瞬间就雾气蒙蒙的,当下跳入了龙凤合棺里,一边想办法扯着那三根黄色的绳索,一边安慰老叫花子:“师傅你别害怕,我这就救你出去,好歹先吃饱了再说。”

老叫花子叹了一口气,说:“那是捆仙索,你这样是解不开的。”

听到老叫花子说那绳子是捆仙索,我也停下了动作,因为我知道我解不开。捆仙索并不是《西游记》里说的那样的,它其实都不算一项道术,而是一种特别复杂的结绳方式,有点儿类似于九连环的那种,表面上看只有三根绳索在外面,但在老叫花子的身下,肯定打着许多结,这些结在打的时候互相穿插缠绕,结一个结要打出五六个花来,要想解开它,就必须记着当初捆的时候的步骤,不然就是神仙也拿它没辙。

当然,如果破罐子破摔,拿刀子割个乱七八糟的也是可以解开的。只是如果那样来的话,会有许多绳结出现,不等结开绳子,老叫花子早就被勒死了。

我停下了无用的动作,老叫花子又抬头看着棺材外面的阴煞,说:“阴煞大人,你就把我放出去吧,啥事儿都好商量啊,你们这都饿我半个月了。”

看来这捆仙索是阴煞所为了。她听到老叫花子求饶的话,先是冷哼了一声,继而问:“我已经说过多次了,你只要答应跟春姑圆房,我立即就会放了你。”

老叫花子一听,脸上的表情再度阴沉了下去,苦哈哈地说:“算了算了,我就在这儿躺着等死好了,不过看在我好歹也是宗主的份上,你好歹给我送点儿吃的行不。”

老叫花子还真硬气,这是宁死也不肯跟春鬼睡觉的节奏啊!对于他要吃的这个要求,阴煞自然不会答应,说:“你们师徒俩谈谈吧,想要吃的,大婚之日有的是。”

阴煞说完了就转身走了,我蹲坐在老叫花子身边,从黄布褡裢里面拿了两个煮鸡蛋出来,剥了皮喂给他吃,那是我出来时母亲给我准备的。老叫花子一看见鸡蛋眼都绿了,着急忙慌地吃下去,又噎的直翻白眼,喉节剧烈地耸动着,狠狠咳嗽了几声,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看着心疼,哽咽着问他:“师傅你这是何苦呢,答应了她们又能怎样呢?你是嫌春姑太丑吗?可那也是你害的呀。”

老叫花子又咳了几声,这才跟我解释:“乖徒儿啊,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傅也有苦衷呢,我……我身上还有诅咒,没办法跟她圆房。”

我有些讶异:“还有诅咒?谁给你的诅咒啊?为什么不能?”

老叫花子苦着脸说:“诅咒是花夜给我下的,除了她之外,谁受了我的阳元,谁就会变成魇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