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托的事?”王师直了直身子,倚在椅子上抿口茶。

花不起点头,“我从人事堂调到档案,说金托是在干火幽冥口下逃生的唯一一个普通村民,后被王师救上天界,带回驭兽宫。整个文档简短,没有提及干火幽冥的来去,关于金托的法力问题也不曾提及,但演武堂里对金托的描述却是‘两年之内困在中品小仙境界,没有丝毫长进’,从地上到天上这短时间,金托的法力是如何而来?”

“你怀疑其中有什么隐秘,觉得是我从中作用,故而见到金托时,看他性情变换,猜到了一些,再用法力探查了一下他体内,发现他体内存在两种力量,但根源都是来自干火幽冥,就用法力封住了他体内阴邪的力量,用言语激励他,使他恢复了清明。但其实对其中的详细缘由,你并不知道,所以要来问我。是不是?”王师可能是怕花不起累着,替他说完话又替他提出了一个问题。修长眼角和白嫩脸颊都带着笑意。

花不起点头,心道跟这种人谈话倒也省自己口舌。

王师喝一口茶,起身踱步。

“干火幽冥本就是天地诞生之奇物,不可用常理推测。自天界有史以来,干火幽冥一共出现过两次,加上这一次也才不过三次,且前两次发现它时,它已经成熟,所以天界对干火幽冥的了解,并不多。”

“古籍上曾记载,第一个干火幽冥体内曾有两种力量,一清一浊。清者幽蓝,浊者黝黑,两者如何作用,并不得知,只知道当干火幽冥使用幽蓝力量时,脾气会温顺许多,而使用黝黑力量时,脾气则相对暴躁。后来第一个干火幽冥突破至天尊境界,体内幽蓝力量消失不见,干火幽冥便彻底成了一个凶残的邪兽。”

“第二个干火幽冥被发现时,也是顶尖大罗金仙层次,但是其体内并没有幽蓝力量,只有黝黑力量,脾气暴虐比之之前那个还犹有过之,于是干火幽冥便被归入邪兽一类。”

王师说着,朝向花不起,笑道:“所以你现在觉得,干火幽冥体内的力量是如何作用的?”

花不起想了一下,“结合金托身上的两种力量,不难推测,干火幽冥体内的清浊两种力量是相互制衡的,幽蓝力量为善,黝黑力量为恶,它被哪种力量左右,就会展现出哪种性情。”

王师点头,“第一次见到金托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花不起大眼睛一睁,难道不是这样?

王师继续讲述:“我见到金托的时候,干火幽冥已经完全将他吞噬了,所以我第一次见到的,不应该说是金托,而应该是干火幽冥。”

花不起睁着眼睛,一副黝黑火焰包裹一十四五少年的画面付现在他脑海,随着王师的讲述,一副副画面连成一段影像:黝黑的干火幽冥在贫穷山村里漂浮、流动,几百米方圆的庞大身躯吞噬着路过的一切,逃难的人疯狂奔跑,但绝望之色溢于言表。

一个三人组成的年轻家庭里,父亲护着母亲,带着十二三岁男童拐入山间小道。他们是这批逃亡者中最先发现干火幽冥到来的,也是逃得最远的,但此刻也已然成了最近接死亡的人。

“娘,快走!”金乾推着金托,金托拉着娘亲,要往山涧里跑。

“山涧里有水,有石头,被干火幽冥发现就藏起来!”金乾推一把金托和妻子,大喊一声。

“乾,你去哪儿?”妻子发现金乾脚步停在了原地,眼神更焦急了。

“人太多干火幽冥就会主动追上来,我们分开,你们从这边走,我从那边走!”

“不要,爹爹!我们一起!”

金乾一边打量山路外,一边打量山涧,额头的汗水哗哗啦啦,丝毫不走眉间的“川”字。

眼看山路外最后两名同胞被吞,他大手一甩,跑了出去。同时叮嘱声在山涧里回响:“快走,藏起来!小托,保护好你娘和自己!”

“轰隆隆——”

从未出现过的巨大声响震彻山涧,几个巨石从山壁上滚落。

金托看到了一缕薄薄的黝黑火焰从山谷上一闪而逝。比死亡还要庞大的巨大恐惧一下子从头到脚,淹没了他,将他定在原地。

“乾——”

娘亲的泪水和哭声同时涌进脑海,金托一下子醒了过来。

“娘,走啊!”

“乾,啊乾——”

金托已经管不住泪水和颤抖的双手双脚,只知道拉住娘亲的手臂,歇斯底里的呼喊:“娘,走啊,走啊!”

又一支黝黑火焰从头顶浮过,娘亲才吓闭了嘴,抱起金托往山涧里跑。

“娘,那边有水!那边!”

娘亲跌倒,站起来,跑,再跌倒。

金托从娘亲手臂里脱出来,拉着娘跑。

可身后的黝黑光芒越来越大,很快就有一支黝黑手臂从上面分出来,裹向了两人。

“砰!”

娘亲推开了金托,黝黑火焰裹到了娘亲。

金托站起来瞪大了眼。

“娘!”

一双小手飞快拉住娘亲,拽住不放了。

黝黑火焰不用回流,蔓延裹住了娘亲全身,也裹住了金托。

阴冷、灼热、邪恶,一被黝黑火焰裹住,两人就没了力气。

娘亲要推金托的手,也定格在了火焰里。

“砰!”

一双大手不知道从哪里来,推出了金托,娘亲回头看,金乾从山谷上滚了下来,身上也裹着火焰。

“从水里跑!”

滚下来的父亲被火焰吞噬,身体却像滴入浓酸一样一点点消融,他用消融到只剩一根骨头的右手推着金托,两根拐杖一般的双腿撑在地上,反倒更容易驻足。

娘亲看着只剩一半脸的丈夫,忍不住泪流满面,但脸上竟然有了笑容。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也走动起来推金托。

“爹,娘——”

金托心疼,刀绞一般,但双腿偏偏还不能反抗,他知道这是什么力量在推他,他也知道死亡很简单,他很犹豫。

“水!小托,快进去!”爹娘一起用力,将金托扔了进去,扔进了山涧积水,农民圈水形成的小湾里。

“滋滋——”

没了支撑的爹娘,很快就被干火幽冥烧成了灰烬,临死一刻,他们终于剩了点时间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