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易老天难老,岁岁重阳。今又重阳,战地黄花分外香。”

“一年一度秋风劲,不似春光。胜似春光,寥廓江天万里霜。”

沈默一曲吟罢,余音渺渺。

便听得殿璧孔格之中,一道清冽耳熟的女声越众传出:

“好词!词句之中暗藏不俗胆魄!”

沈默立即听出,是周绿儿的声音。

“她虽身陷死局,吟秋却不悲秋,全无肃杀之气,词句鲜明爽朗,豪迈达观,天空海阔,气度恢弘……这样一个人……”

怎么可能是杀死五十余名女弟子的真正凶手?

都是误会!

周绿儿试图以此挽回沈小柒的形象,避免她与红葵之间的决斗,奈何,她后面半句话还未出口,已被红葵烈火般豪放的嗓音打断:

“秋风劲,万里霜……写春华褪尽,秋风萧索,胸中凌冽流露句端,一字一顿暗藏墨锋,气派!气派!”

红葵不禁连赞两声气派,眸中涌动的流火仿佛为之冷却几分,她另眼看了沈小柒一眼:

“不曾想,你这妖女倒有几分才情!”

“过奖。”

沈小柒一拱手,面上淡然一笑,沈默却在心中腹诽:

废话!也不看看这词是哪位伟人写的,千古名句好不好?

“词是好词。”

旋即,红葵话锋一转,眸中熔岩真焰再次蓬勃欲出:

“只可惜,她是妖族,是杀人恶魔!今日,我红葵断不能容她!”

说这话时,红葵胸脯剧烈起伏,声音拔高,如烈火升腾吠啸,听得在场所有人耳窝一热,如触火炭。

“这……”

周绿儿闻言,原本微舒的纤眉再次紧蹙,眸光猛然一颤。现场的局势再次紧迫起来。

此刻,绿儿仿若一盏即将凋落的翠莲,清愁悲绪氤氲在静秀眉间。

她手心顿时捏出了汗,心中波涛不定,焦急万分,若不是她让沈默继续以沈小柒的身份留在紫薇轩,沈默又怎会有此一劫?

偏偏她此刻除了声援沈小柒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偏偏她的声援,完全无法撼动红葵坚定不移的斗志与杀心。

反观沈默,他却并不认为错在周绿儿,毕竟,留下不留下,选择权都在沈默手中。

周绿儿本也是好心!

“我本不指望你放过我,事实上,在此时此地吟出这首词,我的意思已经非常清楚明了,比起柔媚春光,我更欣赏凄厉凌冽的秋风!”

相比于周绿儿的自责和焦急,沈小柒面对红葵,神色、语气却显得极为坦然从容。

一个人若决意去做一件事,是不会受任何外界因素阻挡的,须知人生与修炼一途都是曲折而不可咂摸的,千难万阻如猛虎在前,却最能激发修炼者征服猛虎的野望与勇气。

“萧索劲烈的秋风,万里封江的冰霜,一如我凛冽的斗志!”

若沈默心存畏怯,他便不会进紫德大殿。

既然站在这里,那就一定要……战到底!

“你要战,我便随你战……”

“战至秋风扫败葵,战至霜冻九重阳!”

沈小柒此言一出,无形之中,竟然透出一丝青蟒女帝的霸气和冷酷。

秋风扫败葵,霜冻九重阳!

此言一出,未及交手,沈小柒的气势竟已隐然盖过红葵一筹。

全场气息,为之一凝。

“你这厮好狂妄的口气!领死吧!”

红葵一点即炸,怒发狂燃,疾喝一声,步下如踏风驰火,当即挺枪而出,狂奔若一头浴火狂狮。

“点点星火燎原势!”

噗!

咔咔!

此刻,长枪顿自右手中飞脱而出,如离弦之箭,有破竹穿杨之功,红葵身形追风而去,探掌之间,捉住飞射而去的枪尾,看似纤瘦实则肌肉紧致的豹腰骤然一扭。

噼——

啪!!

长枪抽打空气,枪锋旋甩扎出。

咔咔咔咔咔咔……

闪瞬之间,枪头在同一点位置上刺出足足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万点火星汇聚一处,如火辰星海,形成灼空燎原之势。

“枪出如龙,万星齐坠!”

砰!

沈小柒柳眉一凝,一点火星在她眸中无限膨胀,最终巨若陨石朝他碾压而来。

顷刻之间,那团陨石短暂突破空间,径直逼到沈小柒胸前。

沈小柒来不及吃惊,一念起,身周万丈血色藤萝拔地而起,原本平整如碧、光可鉴人的大殿地板,顺势被冲天藤蔓撑开。

血色藤蔓茎节之上有茎块鼓动,瞬刻之间,便迸出数之不尽的血色果实,殷红如血,汁液欲滴。

红葵枪势已尽,虽摧毁不少藤蔓,却终究无法一击突破沈小柒的万丈藤萝屏障。

“妖女卑鄙!”

一时间,她顿有误入荒古森林之错觉,周遭粗壮的藤蔓交错,长枪根本无法施展开来,不由急得她大骂小柒卑鄙。

“森罗万相,法地法天!”

沈小柒红唇开合,眸光熠熠,身下风沙乱走,身上旗袍翻飞,洁玉大腿白皙露出,其上血莲愈发猩红,蟒血滚涌淌出:

“以吾之血蟒圣脉,证大道焚空裂域!!”

此刻,沈默已经将体魄彻底交给了沈小柒来掌控。

旗袍佳人立于血泊之上,一双血色竖瞳之中闪着丛林猎手独有的狠辣犀利。

莲之高洁,出淤泥而不染;血之纯粹,御万蟒则为王。

艳丽无双的血莲图腾,在沈小柒脚下迅速凝现。

轰隆——

惊世血莲裂地冲霄,绽放出足可丈量整座大殿的血光!

沈小柒一身旗袍犹如血染,红的纯粹,她愀然立于巨大血莲的花蕊中心,周身滢滢有光,圣洁若女神,抬眸启唇之间,却如秋风萧索,霜可封江:

“我可不像那小子事事讲理,就连决斗都要说出个是非黑白才肯动手,我沈小柒,不是圣人君子,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沈小柒此言一出,气息陡变,眸中杀光阵阵,仿若变了一个人。

说出话来,也是极为不客气,透出女帝般的压迫之感。

“你爱说笑!我需要你手下留情么?”

红葵闻言,一阵莫名其妙,她只道这妖女脑子有病,人格分裂。

“看枪!”

随即,红葵暴喝一声,浑身怒焰涌动,枪成一线,摧枯拉朽,劲发如怒龙出江,又仿佛是火山喷发。

空空空!

红葵这一枪,全无花俏,枪尖刺出之际,如游鱼过水,发出波的一声柔然轻响,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火红痕迹。

可转瞬之间,积压的怒浪便自枪头之上狂暴释放,发出风雷爆响,强势推进,仿若千军万马摇旗过境。

一枪出,带起万点火星,千重灼浪,所过之处,便有熔岩崩坠,真火狂流,将殿内藤蔓齐齐斩断,焚烧一竭。

灰烬弥散,天昏地暗!

红葵拉枪退步,继而更加猛烈的弹刺而出。

咔!

枪风,在凄厉哀嚎。

杀光,在风中扑朔。

见此状,沈小柒也是不敢托大,接连换掌,对空而击:

“你的枪固然威猛,我的万丈森罗也绝非吃素!”

砰砰砰!

藤蔓凭空迸出,如天柱纵横交错,结成牢笼锁链,将红葵困在其中,血色果实接连炸裂,爆炸之声震颤穹宇。

一处殿璧赫然被打塌,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原状。

若非有东方紫薇以至尊神念维持住紫德大殿,整座宫殿只怕早已被野蛮生长的血色藤蔓冲倒撕裂。

血色果实爆炸所激发的血雾之中,潜藏着万条血蟒,它们獠牙锋利,迅速将红葵淹没,咬住红葵的手臂、双腿,欲要活活蚕食红葵的肉身。

“哼!你以为,仅凭这些皮毛本事,伤得了我?”

眸中火光如炬。

“杀!!”

红葵骤然高声嘶吼,顿如狂暴的母狮扑杀而出,无边灼浪自身后绽放而出,惊艳如一朵红葵,身周阻挡她的血雾、血蟒骤然崩散飘逝,万丈藤蔓更是被无尽烈焰撕裂焚尽。

此刻,红葵身上的雾袍已被真焰灼穿,露出火红的锦衣。

红发飘扬的红衣女将,悬立半空,面色酷烈,她右手揽长枪,左手拈起一缕游若烛龙的异火。

轰轰轰!

异火在掌纹错综的掌心之中,熊熊燃烧,幻若红葵,又如旭日,红衣女双指并拢,以异火之灼灼,洗练琥珀般晶莹的枪尖,散出耀耀神光。

铮!

“九九重阳,洗炼神锋!”

红葵枪尖一转,直指沈小柒,琥珀枪尖已然化为纯金之色,枪头之下火焰飘逸如红缨,千片瓣体在火光中绽放如葵花,尽显锋利绝伦。

她的嗓音凶猛如狂狮咆哮,全无女子的阴柔,音色明亮鲜锐,又不似男子般的粗哑低沉,这一刻,红葵仿佛模糊了性别,红葵只是红葵,她面朝金阳,心向炼狱,手持长枪,烈焰屠魔!

“纵你妖孽无双,凶蛮顽狠,亦难抵我手中旭日红葵金尖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