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南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他起了身又往陈天北办公室跑。陈天北没有在办公室，陈天南拿出手机拔打他的号码，电话一直响着，但无人接听。

情急之下，陈天南赶紧又让付小姐召开各部门开会。公司人员只来了一半不到，尤其是销售部，就剩了几个业绩不大好的员工，大家的脸色都阴晴不定的。

陈天南的手垂在桌子下，他努力地回想着，当初李春林教他公司事务时，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处理？但他想了半天，李春林从来没有想过公司会面临这种状况。

“其他人呢？”陈天南强自镇定着，他靠到椅子，捻着下巴，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人。

大家都不说话。

“我问你们，其他人呢？物料部门周助理，你头儿呢？”陈天南抬高了音量。

被点名的员工站了起来：“陈总……”

“只有后勤部门人到齐了，其他部门都缺胳膊少腿的。”陈天南缓缓地起了身，“怎么，我出差几天，公司就要解散了吗？”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陈天南又扫了一眼会议室，然后他用力拍了两下桌子：“你们哑了吗？我问你们剩下的人呢，上哪里去了？”

“请，请假了，赵副厂长请假了。”一厂的厂长壮着胆子应了一声。

“其他部门呢？都请假了是吧？今天是什么日子？大家都在同一天生日？结婚？生孩子？”陈天南愤怒了，“别拿这种借口糊弄我行不行？”

“他们都去新公司了。”财务科有人小声说。

“新公司？”陈天南愣了一下，他转头看付小姐。

“陈总，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付小姐简直要急哭了。

“我真不明白，我爸当初请你来做什么的？你是助理，公司的动向你不是应该最清楚的吗？你竟然什么也不知道？”陈天南冷冷道。

付小姐从没见陈天南这样冷酷的眼神，她有点被吓住，嗫嗫着不敢说话了。

财务科的人开了头之后，其他部门的人也七嘴八舌起来。陈天南坐回椅子上，他沉默地听着，从杂乱里的信息里，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在他离开的一周时间里，兴华塑料裂变出了兴华塑料子公司，子公司由陈天北负责。四个厂部，三厂和四厂划到了子公司。一厂和二厂留在了兴华塑料总部，公司一半的人被钱姨许诺高薪拉去了子公司，剩下没走的，有些在持观望态度。还有一些是在这边呆了太多年，呆成习惯就不想离开了。

陈天南又让财务那边给查了一下近期的走帐问题，然后他的心就有凉了，公司能动用的绝大部分流动资金，全被陈天北挪去了子公司。所谓财务科长辞职，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人家只是和陈天北搭配着出演了一出好戏。

陈天南怀疑自己再迟回来几天，兴华塑料就成了完全的空壳子。

散了会后，陈天南回到了自己办公室，他坐在椅子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给国外的李春林打了个电话。

李春林接到他的电话，半天说不出来话。

“天南，我马上订票回国。”他说。

“好。”陈天南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李春林，我让你失望了。”

“这不是你的错。”李春林打断他，“二少爷回来后，我就一直有隐隐的担心。以钱姨一贯争强好胜的性格，她绝不可能坐视公司被你继承。你不能乱阵脚，把剩下的员工安抚好，等我回来，我们商量商量，看要怎么办？”

陈天南抹了一把脸，应道：“行。”

挂了电话，他仰靠到椅子上，这才深深体会到老头子当年把兴华塑料做起来时，有多么的不容易。

这一天，陈天南在公司呆到晚上十点多，整整一天的时间，他粒米未进，竟然也不觉得饿。直到王妈给他打来电话，他才发现已经很晚了。他应了声马上就回家，然后挂了电话。

晚上十一点多，陈天南回到了家，下了车，他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蹒跚着进了大厅，他的样子把王妈和赵姐吓了一跳。

“大少爷，你这是生病了吗？”王妈急得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没有，有点累了。”陈天南勉强打起精神。

“你早上打电话说回来吃午饭，怎么午饭也没回来吃，晚饭也没回来。”赵姐也絮叨起来，“你这出差一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我去把汤给你盛出来。”

陈天南不想惊吓她们，便道：“下半年了嘛，公司忙，应酬多，没办法了。”

赵姐热了饭和汤，陈天南胡乱扒了几口，胃里不再那么空落落了，他才觉得精神好了一点儿。推开碗筷，陈天南借口很累，然后就上了楼。

瘫到床上，陈天南真是连拉被子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知道钱姨会想方设法为难他，他却还是低估了钱姨的狠劲。

陈天南手里有陈兴华留下的遗嘱，实在不行了，他可以和钱姨陈天北打官司。可他想到过去那些年里，陈兴华对陈天北的期望和器重，如果陈天北没有出那样蹊跷的事情，兴华塑料其实跟他陈天南是没有关系的，陈兴华不会把公司留给他。

现在阴差阳错，他继承了公司，这小半年的时间，他从一个小白到慢慢的适应，到现在开始学会为兴华塑料去付出……万万没想到，现实会给他狠狠砍上一刀。

陈天南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来，他任它响着，许久之后，电话挂断了。很快，电话又响起来，陈天南挣扎着坐了起来。手机屏幕上，显示是很久很久没跟他联系的方雅静。

他接起了电话：“喂。”

“天南。”方雅静的声音传来，温和而遥远。

“你在哪里儿？”他问。

“我刚回海丰，你睡了吗？没睡的话，过来陪我吃个宵夜，然后你就回家。”她问。

“好，你把地址给我，我过去。”陈天南道。

方雅静很快把地址给了他，陈天南起了身，他冲了个澡，换了套衣服。然后拿着车钥匙就匆匆下了楼。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车子到了一家私人小楼前。停了车，马上就有人前来接。他跟着来人上了楼，方雅静坐在餐桌前，餐桌上摆着一个瓦罐，瓦罐热气腾腾的。

“天南。”方雅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陈天南笑了一下，然后坐到了她对面。有人进屋，给陈天南摆了碗筷，分别给两个人盛了鸡粥。粥很香，香得令人垂涎欲滴，但陈天南实在没有胃口。

“怎么不吃？”方雅静很诧异。

“最近胃不太好。”他撒了个谎。

“噢。”她就没有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