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杜汐月闻言双目蓦地睁大了去,“阴器乃为棺椁当中的陪葬之物,若出土之后收藏还属正常,就这么置于案台之上读书照明确实不妥。但他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内情呢?”

施世纶轻叹了口气,从杜汐月手中接过蜡烛将其重新插在烛台之上。

“莲花是极其高贵神圣之物,但它同时也代表轮回。”看着跳跃的烛火,施世纶顿了顿,“目连的母亲青提夫人,家中甚富,然而吝啬贪婪,儿子却极有道心且孝顺。其母趁儿子外出时,天天宰杀牲畜,大肆烹嚼,无念慈心,更从不修善。然而其对儿子却甚是爱之,为添目连之功德而自甘堕入饿鬼道。”

杜汐月点了点头,“我只记得孩提之时,每到‘盂兰盆节’,母亲都会带我去放荷花灯。”

“佛曰;‘若要救母出厄难,必须在这天准备百味五果,置于盆中,来供养十方大德众僧,成就殊胜功德’!而目连便是将百味五果置于荷花灯中,以飨众僧,佛门赏罚分明,虽将青提夫人打入饿鬼道,但目连却依旧佛业有成。”施世纶摇头轻叹,“只可惜这幕后博弈之人就没有这么分明了。”

“韦东春将此阴器置于桌台之上难道是害怕自己堕入饿鬼道,希望自己的儿女像目连一样将其度化?”杜汐月一脸疑惑。

“只为其一!”施世纶一脸断定,“我有种直觉,他想告诉我们的是——幕后博弈之人拿儿女之命要挟他,才不得不自服断肠草自戕身亡。”

“如此说来,那躲在幕后的博弈之人才是最为可恨的。”杜汐月银牙紧咬,握紧拳头,“但这次只查到韦东春线索就戛然而止了。”

“是啊,若不查出此人,后患无穷。”施世纶一脸心事重重,“扬州自古便是富庶之地,南北商户往来,贸易兴盛,千万不能让这腌臜之人,玷污了这里原本的清净。”

杜汐月点了点头,但沉思了片刻却又开口问道,“表哥,你觉得杀害何青阳还有俞宣章的凶手,和这次‘文宅官银被盗案’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个人啊?”

“不会!”施世纶地回复十分果决,“杀害何青阳与俞宣章的歹人自视为神佛之流,大有‘睥睨世间’之势,然而此次的幕后黑手却很害怕自己暴露,只敢于暗处操控为之。”

正在说话间,冉夜再次走进书房,拱手言道,“大人,时辰不早。卑职留在此处善后便可,大人这几日操劳甚众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窗外天色已然黑透,施世纶也感觉身上颇为乏累,况且从现场来看,韦东春便是那自戕身亡,幕后黑手还需深入探查。

“好,那就拜托你了。”施世纶拍了拍冉夜的肩膀,便在杜汐月的陪同下离开了韦宅。

第二日,乃三月初一,一大早文刘氏便起床熬煮八宝粥。这一日也是阴司二殿楚江王的生辰,正午之前还要赶去庙中进贡,这粥是极好的贡品。

因此文刘氏在煮粥之时也将那食材悉心挑拣了一番,所用松子、胡桃、乳覃、桃仁、莲子之类的均是上等材质。又用猪棒骨熬煮白汤,做了骨汤馄饨,这是文斐然最喜欢的食物。

这会子日头才刚刚出来,文刘氏就将八宝粥和骨汤馄饨盛出,命翠桃采萍将汤粥点心一一端至桌上。

“娘,一大早就这么丰盛。”文斐然掀起珠帘走进餐厅,不住地抽吸着鼻子,“居然还有骨汤馄饨。”

文刘氏一脸慈爱地看向文斐然,“瞧你这两日奔波的,身体都瘦了一圈,可不得做点馄饨给你补补?”

“多谢娘亲。”文斐然开心地坐下,却见桌上还有一碟“江都油酥”,他取出一块咬了一口,只觉得上层芝麻粒粒饱满晶莹,体内层层相叠,薄入蝉翼,酥脆不硬,绵软不粘,入口即化,香味怡人。

“娘亲的手艺一直都是万里挑一的!”文斐然由衷赞叹。

“就你嘴甜。”文刘氏笑意盈盈,盛出一碗八宝粥推到文斐然面前,“快喝点八宝粥吧,健脾安神,消滞养胃。”

文斐然喝了一口,只觉得质软香甜,滑而不腻,风扫残卷般将这碗粥喝了个精光。

“慢点,没人和你抢。”文刘氏爱怜地摇着头,却见丫鬟翠桃一脸落寞。

“翠桃,你怎么了?莫不是身体不舒服?”文刘氏关切地问着,翠桃自小便在她身边,早已当做了半个女儿看待。

被问及之后翠桃一脸绯红,但仍旧支支吾吾地说了句,“昨日傍晚少爷命文生去医馆通知老爷家中之事,怎的这个时辰还不见他回来……”

听闻此言,采萍则一脸笑意打趣道,“今早晨起,就见翠桃姐姐心不在焉,原来是挂念他人。”

翠桃则怒瞪了采萍一眼一脸愠色,继而走上前去做追打状,“再这么说,我可要撕烂你的嘴。”

二人在餐厅追逐笑闹,文刘氏赶紧上前阻止,文斐然则一脸轻笑,“翠桃姐姐你这担心真是多余,文生身高七尺有余,乃是一堂堂汉子,走在路上难道还有人打他的主意不成?”

此话一出,翠桃的脸愈发红了。餐厅里一阵热闹,正在此时却见文诚蹒跚而至,因为臀部的伤痛还未好透,迈步入门时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直直地摔了个大马趴。

“文诚,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还是这么冒失?”文刘氏嗔怪道,赶紧将文诚扶起。

文诚搔着头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则一脸欣喜,“娘,我刚在咱家院门口看到咱家马车了,估计是文生和爹回来了。”

听闻此言,屋内之人皆一脸欣喜之色,正当文斐然和文刘氏想赶去门口一看究竟时,却见文生背着一人走到餐厅门前,定睛一看却是文天扬无疑,只有两三日间,这文天扬貌似苍老了许多,饶是此次事件对他打击甚重。

“老爷……”见文天扬如此,文刘氏涕泪交加,悲从中来。文斐然喊了声“爹”,赶紧和文诚一起将文天扬从文生背上扶下。

“莫哭,我这不是好好地。”文天扬慢慢地走到文刘氏身边,紧紧地抓住妻子的手,“是我不中用,在这存亡之际一病不起,让你和然儿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