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斐然的唇角微微上扬,仍旧是浅浅的笑意,犹如皎月一般,轻吐四个字,“举手之劳。”

“可是刚刚那个人,你们认识吗?”杜汐月好奇地发问。且看刚刚那蠢猪被文斐然揍得躺倒在地时,还能认出彼此的名字,应该是熟识的。

文斐然还没来得及回答,文诚就抢先说了出来,“月儿姐姐有所不知,那厮是扬州城里有名的腌臜泼皮,乃是扬州盐商龙头姚乔木的独子姚州言。”

“哦?”杜汐月闻言颇感意外,不由得微微蹙眉,“那姚乔木也算是豪贾大富,怎么能教育出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文诚握紧了拳头,一脸愤愤然,“姚乔木为人倨傲无比,他这儿子更是欺男霸女,可恶至极,今天若不是少爷,我肯定也会教训他。”

“你说够了没有?”文斐然手握白纸折扇,照着文诚的脑袋上就是一击。

“哎呀,我闭嘴。”文诚抱着脑袋跑到一边。杜汐月看到文诚那滑稽的模样,不由得掩口轻笑。

文斐然则叹了口气,“文诚乃是我书童,他自幼便被买入我们文家,和我一起长大,跟兄弟差不多。”

“恩,他确实挺活泼可爱的。”杜汐月说着又有些担忧地看着文斐然,“可是你和姚乔木的儿子发生冲突,不会有麻烦吗?”

文斐然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且看刚围观众人的反应便可得知他为人做派有多么恶劣,我这只是举手之劳。今日惠风和畅,又是‘百花节’,千万不要因着这烂污之人而影响游玩的兴致。”

“甚是!”杜汐月深吸口气,看着四周围如画之境,不由得心旌荡漾。

而此时一阵鼓乐声传来,游玩的百姓纷纷朝着一个方向涌动而去。

文成见状一脸大喜,“少爷,锣鼓声响起了,莫不是那‘对赋会’开始了。”

文斐然看向前方,转头看向杜汐月,“月儿,我要去参加‘对赋会’了,一会儿你且随着人流往前行,便可到达会场。”

他说完便和文诚疾步朝着前方行去,人走了许久,杜汐月还微微发怔。

“他刚刚好像在叫我‘月儿’。”此一句,心中仿若揣了个小兔子,四爪挠心。

在二十四桥的另一侧,瘦西湖的一处堤岸上,则有一两丈来高的方台,上铺红绸锦布,耀眼华丽。而舞台上则有四位貌若天仙的女子,正是那扬州四艳。

第一位女子,一袭缟色凤尾裙,怀中抱着琵琶,端坐于一宫凳上,美目流盼,桃腮带笑,自带一股轻灵谪仙之气,此女正是扬州花魁——素月。

在她旁边的则是一位身着水绿色花笼裙的女子,于其面前则放有一架金丝鸾筝。其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似花树堆雪,柔情绰态间,美艳不可方物。此女则是扬州第二头牌——灵鸾。

紧挨着这灵鸾的是一位身着樱草色郁金裙的女子,面凝鹅脂,唇若点樱,手中握着一节青玉长笛,此女则是扬州名伶——凤翎。

最后一位身着海棠红单丝碧罗笼裙,她生的削巧纤细,清丽秀雅,手握两柄细木锤,而面前则放着一架扬琴。她则是名妓——笙默。

“天呐,今天真是开眼了,这可是名震江南的——扬州四艳......”围观人群中有一男子忍不住惊叹道。

其余人纷纷赞叹这扬州四艳名不虚传,果真如若天女下凡。

“铮铮......”就在此时,素月皓手翻飞,撩动着琵琶之弦,指法在弹、挑、夹弹、滚、双弹间切换自如,清脆如山涧溪流,浑厚似隔窗闷雷。

与此同时,灵鸾也手抚古筝,指法在滑按、小颤、滑颤、大颤间切换自如。长摇珠圆玉润,剔打错落有致,走吟凄婉欲绝,重颤苍凉绝望。

凤翎见状则将青玉长笛横在唇边,悠然发声。笛声清远悠扬,绵延回响,众人听之,只想随着这笛声飘飘欲仙了去。

笛声一响,那笙默也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槌,开始叩击着扬琴的琴弦。拔弦时旋律清新悠扬,勾揉时曲调深沉醇朴,顿音似马蹄轻踏,泛音意境深远。

“好——”台下众人纷纷鼓起掌来,一时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少爷,她们弹得是什么曲子,我怎么没有听过?”文诚一脸迷茫。

“此乃《潇湘水云》!”文斐然微微一笑,“南宋末年,元兵南下,临安失守,朝廷偏安江南,‘浙派古琴’创始人郭沔感慨时势飘零,满怀愤国忧世之情,却只能观潇湘二水水起云涌,遥思故国,遂做此曲以记。金兵入侵宋时,其移居湘中宁远九嶷山下。于潇湘之上泛舟而游,潇水浇山,远远眺望,观赏云水奔腾。但此时山被云水遮蔽,不见天日,正如当时的时势。”

“少爷真是博学多才!”文诚一副崇拜至极的表情。

“洞庭烟雨,霏霏四起,微茫千万里,云天倒浸龙宫底。悠扬自得,扁舟看范蠡,一簑江表谁为侣。江乡趣,闲伴渔翁,有网何曾举,假沽名吊誉......”若论曲乐技艺,此四女子不相上下,但若论歌喉,非素月莫属。

刚一发声,登时惊艳四座,每一个音符都久久萦绕在耳边,依依不肯散去。

“江汉舒晴,水光云影,清清霁色澜霞明,好风轻。浮天浴日,白浪涌长鲸。壶天物外幽情,破沧溟有客寄闲名,醉里醒醒,歌泽畔也那吊湘灵。”唱完了这一段,素月幽幽收声,其余三女也慢慢停下手中的弹弄。

“好——”台下人声鼎沸,纷纷鼓起掌来,还有男子朝着台上撒花抛银,一时间台上之物堆积如山。

但四女慢慢起身,对着台下众人施了一礼,便朝着下场门走了去。

而此时,文斐然发现站在第一排的则是那阎阳明,他久久凝望着素月离去的方向。双目之中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恩?”见此情形,文斐然微微蹙眉,早知那素月是阎正国的红颜知己,但见此情形,阎阳明对她貌似颇具情义。

正在此时,一位身着草绿色长袍须,头戴儒巾,须发皆白的老学究慢慢踱步走上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