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你可有新的发现?”见此情形,杜汐月发问。

“还不能确定。”施世纶深吸了口气,“得进行深切探查。白师爷去找画师了吗?务必让画师尽快作画,悬挂于城门之上,以便认领。”

“五指皆断,其舌也断。我怎么觉得凶手如是而为之,是为了进行某种仪式,倒和上次‘何青阳被牛马踏死案’有些相似。”杜汐月喃喃道。

此话一出,如重锤般击打施世纶的心脏,心下暗自想着,“何青阳死的为的就是祭奠那些死去的牛犊,现在要弄清楚的是——眼前的这具尸体,是为了祭奠什么?”

正在此时,冉夜从一边走了回来。刚领命去疏散民众,但大家皆不想散开,费了好一番口舌,才将人劝走。

“渴死我了。”他从腰间取下水囊,“咕咕嘟嘟”地喝了一通,“大人,你命我擒贼缉凶我非常乐意,就这口舌之事是我极为不擅长的。”

见施世纶没有理会,他走至近前,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呼一声。

“咦——我怎么觉着这‘过肩虎’纹身,这么眼熟?”冉夜眨巴着眼睛,“哎呦喂,我怎么把他忘了,此人好像是扬州城里‘俞氏绸缎庄’的老板‘俞宣章’!”

“他真的只是一位生意人?”杜汐月眯缝起眼睛一脸狐疑,“怎么会有这么草莽气的纹身?”

冉夜站直身子,“月儿姑娘,施大人,您二位并非我们扬州本地人,自然不清楚此人。他之前是‘丰源镖局’的镖师,扬州这里商户众多,每每运送贵重货物,为图保险,通常会雇用镖师一路护送以保安全,而这俞宣章便是鼎鼎大名的‘吊睛虎’!”

“我祖上也曾靠‘走镖’为生的,这俞宣章真这么厉害?”杜汐月一脸狐疑。

冉夜则“嘿嘿”一笑,“姑娘有所不知,俞宣章在年轻时可是名震绿林。他走镖时通常都是绑腿护腕,缁衣马褂,中缠绕一条猩红色的腰带,手提一把七星弯刀,狼牙镖旗上绣着‘丰源镖局’四个字,见此大旗,那山野马贼们便闻风丧胆,兵不血刃即退避三舍。”

“既然这么出名,此人必定为一热血男儿,怎么放弃‘走镖’的营生转而做起绸缎生意了?”施世纶越听越觉得好奇。

“大人有所不知,不管是寒冬酷暑还是大漠朔风,镖师都要一马当先。且途中多有被劫事件的发生,每一失事,钱财损失动辄巨万,人员呼救无求,屈殒沙野无数。相传,吊睛虎也是因此才转行做买卖。”冉夜说着,不由得搔了搔头皮,“这些都是我爹告诉我的。”

杜汐月听到此处也不由得点头称是,“这倒是真的,干这行的跟刀尖舔血差不多。”

方修点着头,“俞宣章的‘俞氏绸缎庄’买卖做的也风生水起,他经商诚信,为人也乐善好施,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

“哦?”施世纶听闻更加疑惑,心下不由得暗自思忖到,“那就更奇怪了,何青阳被牛马踏死是因为他触犯了‘佛门十恶’当中的杀生,凶手认定自己为高高在上的神佛,可以睥睨和审判一切的人和事,若俞宣章真为如此一善人,为什么会被这么残忍地杀死?”

“既然如此,就现将此尸抬至府衙敛房内,方修赶去俞宣章家里,看其这两日是否在家,若无则让其妻儿老母前来认领。”施世纶说着便上了车子,先行回府,只等众衙役将尸首移至府中再做打算。

回府之后白师爷已经带着画师在敛房门口候着,等那尸体一到便开始作画。

施世纶于二堂上坐定,提笔在白纸上写下。“城北榕树村口井中男尸溺亡案”。

“我为神佛!”施世纶口中喃喃地念着这四个字,“近日加强扬州城的巡防和守备,就是为了防止有意外发生。却不想,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何青阳以残忍手法虐杀牛犊,成就‘淮仙苑’名菜‘烤仙牛’,而凶手便将自己视为神佛,俯瞰众生。然佛门有十恶,而世上恶人众多,辣手不仁的何止他何青阳一个,所以新的命案就发生了。”施世纶心如是想到,不由得握拳咬牙,“不晓得接下来还有多少人会牵涉其中。”

正在此时,方修满头大汗地跑进二堂,禀告到,“大人,俞宣章的家眷们已经来到大堂候着,属下直接带她们去敛房还是?”

施世纶微微点头,“来者何人?”

“俞宣章正妻俞杨氏,妾室俞苗氏,还有长子俞勃洋。”方修介绍到,“俞勃洋乃妾室所生,俞宣章和正妻结婚日久并无子嗣,我去到俞宅的时候,她们皆言说俞宣章前日清晨便出门去临县访亲会友,至今未归。我告知让她们来认尸,其妾痛哭哀嚎,其妻却泰然自若,并且对妾训斥责骂......”

“哦?”施世纶闻言不由得心脏一紧,“其妻泰然自若?”

冉夜虽为捕头,但其长处在于孔武有力,擒贼缉凶乃一把好手。但若论心智谋略,与方修差之甚远。

“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施世纶微微闭目低吟着,继而缓缓地摇着头,“这种情况也是见之甚少,所见均是妻子伤心悲恸,妾室浑然不觉。待我且去见上一见。”

施世纶穿好官服,戴好顶戴花翎,便来到大堂,却见堂下跪者有三。

最左侧跪着一位身穿牙白色襟褂,栗色罗群的中年妇人,她低眉顺眼的跪着,脸上的表情泰然自若。

而右侧则跪着一位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年轻少妇,她一脸泪水,娇喘连连,哭的梨花带雨,颇为动人,此妇人怀中抱着一个目测七八岁左右的男童,来在大堂,孩子有些惊惧,因而双目不住地看向四周。

“堂下何人?”施世纶于堂上坐定,朗然发声。

“回大人,奴家乃俞宣章正妻俞杨氏。”俞宣章妻子回答到,仍旧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奴家乃俞宣章妾室俞苗氏......”小妾回答到,只说此一句,那泪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扑扑簌簌地滴落下来。

“我夫前日清晨离家,言说去临县访亲拜友,参加‘咬春宴’,然至今未归,幸得方捕快来报,特来一认。”俞杨氏说着,冲着施世纶叩了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