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之后才发现,在桥头处有一方长三丈,宽两丈,高约四尺盈余的擂台,这擂台上满铺着朱红色的地衣,而在后面的背幕则用浓墨书写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以画会友。

此时的擂台上空无一人,倒是前面则有舞狮表演,一群身着赤金色的乐手在敲打着锣鼓,摇晃着铜铃。而“狮子”则有三头,分别呈“红、黄、黑”三色。只见那“狮子”身长八尺,头大身小,眼若铜铃,头生一独角。

而舞狮者的技艺尤为高超,两人配合默契地天衣无缝。依次表演出“抓痒、迎宾、惊跃、酣睡、发威”等姿态,引得众人喝彩连连。

文斐然和文诚站在头排,而施世纶和杜汐月则站在后面,和他们相隔两排。因为人多,他们也没有看清楚彼此。

“好耶!”杜汐月不由得拍手叫好,“表哥,这舞狮者技艺真是高潮,但看这‘狮子’的动作和表情,我都能领悟到它在想什么似的。”

施世纶赞许地点着头,“这是南派舞狮,月儿你看这‘红黄黑’三色,分别代表‘刘关张’三人。红色为关公狮,代表忠义、胜利,关羽死后羽化飞升为武财神,故关公狮又代表财富;黄色为刘备狮,代表泽被苍生、仁义及皇家贵气;黑色为张飞狮子,代表霸气、勇猛,故一般张飞狮只有在比赛或者踢馆挑战时才用,一般喜庆之事还是红黄为常见者。”

“表哥你懂得真多,快看——”杜汐月惊喜地喊到,“它们又有新动作了。”

施世纶闻言将目光重新转回台上,但看到这狮子的动作后,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消散了,取而代之地则是一脸凝重。

一个乐手高举着一柄竹竿,竿头处悬挂一把青菜,而那头赤红色的“关公狮”在竹竿前逡巡徘徊,一脸犹豫之色,又满是对那青菜垂涎欲滴之态。此举引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

逡巡数圈之后,那“关公狮”后足点地,犹如旱地拔葱般一跃而起,把青菜一口吃掉,而后眼睛眨动口舌吞吐将生菜咽下,继而狮眼半开半合微抖动,精神昏迷垂首拖步,好似被撑得肠肚憋胀。

“哈哈哈——好——”观众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

可就在大家开心只是,就听那“嗡”地一声,乐手将铜锣敲击出一个超强音,与此同时,“关公狮”阔口大张,将嚼碎的青菜朝着观众喷吐出来。

而后便卧于地上,欢欣愉悦地打了个滚儿。

“好——”观众连连喝彩,就连杜汐月也不由得感叹这表演真是绝了。

“表哥,你怎么了?”在回头的瞬间,杜汐月看到施世纶脸上没有半分笑意,反倒是一脸的狐疑和凝重。

“没什么。”施世纶回过神来,“继续看表演吧。”

片刻后,锣鼓声渐渐消散了去。乐手和舞狮者纷纷行至背幕后。此时,一个身穿紫棠色马褂头戴乌色儒巾,身形矮胖的“八字胡”男子走至台上。

他环视四周,冲各位观众拱手施礼,“各位乡亲父老,吾乃扬州画社山长邱远山,今日在此摆下擂台‘以画会友’,去年此台擂主乃阎家大少阎阳明,有请!”

一阵欢呼声后,身着蟹壳青色长袍的阎阳明走至台上,他身形单薄瘦弱,只行这几步便显出“弱柳”之态。可观其眉眼口鼻,则疏朗俊逸,棱角分明。

“为人洁白晰,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施世纶微微一笑,想起上次和阎阳明相间时是自己上任的第一天,“说的便是阎公子如此之人吧。”

杜汐月却歪头托腮,蹙起了眉头,“可我怎么看他娘们唧唧?”

此时,那邱远山示意阎阳明做到一旁的擂主位上,他则再次上前。

“今日乃慈航道人生辰,我画社趁此良辰吉日,于湖畔宝地摆下擂台,请问可有高人自觉画技高超者,可上台与阎公子一较高下。”邱远山微笑着问到。

台下之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人敢上台迎战。

“我偌大的扬州城,难道无绘画之高人?”邱远山摇头轻笑,“若无人应战,阎公子定要连任擂主了。”

“我愿一试!”一阵男声传来,琅琅如玉石之音。大家转头望去,却见前排一位身着茶白色长袍的少年,高举起手中的聚骨扇,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与阎阳明相比,文斐然多了一份康健豁达。

台上的阎阳明也认出了台下的文斐然,冲其点头微笑。因父辈同为盐商,二人自小便相识,阎阳明还和文斐然一起诵读过《千字文》!

“如此甚好!”邱远山微微一笑,他自认识文斐然,便向台下众人介绍到,“各位,此乃华泽盐场文天扬场主的公子文斐然,他自幼善雕刻,手艺巧夺天工。大家可知城西净慧寺去年遭雷击损坏多闻天王雕像一事,后来那尊雕像就是文公子重新塑造的。”

在场之人无不惊叹,“那尊多闻天王被雕刻的法相庄严,神威尽显,文公子好手艺。”

邱远山请文斐然上台,和阎阳明相对而坐。因其为攻擂手,便坐在右侧,阎阳明为擂主,坐左侧。

“啊?”杜汐月不由得心头一震,旋即满脸通红,“怎么是他?”

施世纶原本看到文斐然心头一喜,但看杜汐月这表情不由得满是狐疑,“文贤弟独具才情,怎么不能是他?”

聪明如施世纶,杜汐月害怕他看出端倪,便将头转过去,不再言语。

“卯时到,飞鸽鸣炮——”邱远山声如洪钟,有一总角小童捧上来一个黑色的木箱,邱远山接过将盒盖打开,里面飞出白鸽数只,又“噼里啪啦”地响起一阵清脆的鞭炮声。

“一花独开不是春,百花争艳香满园。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邱远山摇头晃脑念着诗文,“所以今天的题目则是《百花图》,请阎公子和文公子于宣纸上泼墨挥毫,化作一副《百花图》,以一炷香为限,燃尽收笔。”

有小童数人,两两抬一长条几案,上有长宣纸一张,颜料数十种,被分别放置在阎阳明和文斐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