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的巫门,遭受了自他们低调封山以后难以想象的重创,本来是怀揣着万丈雄心要来世上走一遭的。

唐大的天下行走,再加上此次打捞张显宗沉银,两件事要是全都拿到台面上来的话,大放异彩是迟早的,可惜人算永远不如天算,巫门上下绝对没办法想到的是,自己会栽到姓王的一家手里。

岸边不远处的平地上,停着一排军分区的卡车,旁边全都是荷枪实弹的士兵,巫门和三井家的人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脸的霜打茄子样。黄九郎的手里攥着电话,正在“嗡嗡”的想个不停,他晃了晃手机,说道:“这就跟警方去抓赌抓嫖,抓了一堆的人之后消息出去了,鬼知道会有多少求情的电话打进来,我刚才就扫了两眼,打过来的人里有三四个如果开口了,我都得硬着头皮去拒绝,事后肯定还把人给得罪了,所以啊两位,我只好借你们的手了,抱歉抱歉。”

“抱歉的话少说,以后事上见吧,我去跟他们聊一下”王仙芝说道。

“聊可以,但是别动手行么?”黄九郎可怜兮兮的说道。

“放心,死不了人的”

黄九郎顿时无奈苦笑,向缺抱着胳膊说道:“你肯定没当过爹……”

黄九郎恼怒的说道:“说归说,别揭短行么?”

王仙芝穿过把守的士兵,来到巫门一群人身前,低着脑袋问道:“谁射了王惊蛰那一箭的?我也不为难你,毕竟江湖恩怨肯定不能用道德来约束,成王败寇什么的当然是输赢最重要了,所以你射他那一箭很正常,那我这个做父亲的替他出一口气,自然也再正常不过了,是吧?”

黄九郎担忧的看着这边,眼珠子一个劲的瞟了过来,他是真怕王仙芝急眼把人给弄死一个,巫门的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抓人可以,但要是死了什么重要的人物,那就有点棘手了。

唐长老面色阴沉,两个供奉额头冒汗,王仙芝蹲在地上表情平淡,说道:“一个人倒霉,还是一群人跟着你倒霉,自己选吧……都是成年人了,有点担当”

川中的硝烟暂时落下,朝歌的王村没过多久,就迎来了黎明的光辉。

王惊蛰醒来之后,就睁着眼睛望着棚顶,眨啊眨的,他的思绪首先从回忆开始,想着往前几天的经历,发现一点一滴都能在脑海里回忆起来,就知道那碗孟婆汤没有让他产生出什么狗血的剧情出来。

松了口气之后他脑袋里一直有两个念头在徘徊和挣扎,那就是起床还是不起来,镜子就在那边。

没有失忆自然是好事,在喝下那碗汤的时候,王惊蛰用鬼书封住了自己的三魂七魄,所以并未出现第一次的状况,那他就开始期待着另外一件事了,却有点不敢去面对。

人是最矛盾和逃避型的生物,当某一件事到来的时候,明知道无法躲避,却总是想着能多抻一会就多抻一会,就跟沙漠里的鸵鸟遇到危险时会把脑袋插在沙子里,是一个道理。

王惊蛰哆嗦的从床边拿起烟给自己点上“吧嗒,吧嗒”的抽着,他已经不知道叹了有几口气,最后实在没辙了,翻身打滚的根本躺不下去了,才咬着烟头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来到镜子前,先是闭着眼睛,心里直敲鼓的念叨着。

“白里透红,与众不同……没了,没了,没了……”

林贵临死以前,王惊蛰曾经为他点拨了一下,随后就发现自己脸上的浓疮没了一块,如此蹊跷的忽然痊愈了一部分,他立马意识到肯定是跟林贵有关。

人死,进入阴间,轮回投胎转世,这是正常的一条线路,王惊蛰估计,有可能是林贵在这一天死,自己为他点拨卜了那一卦,让他脸上的浓疮有了褪去的征兆,于是就想着要是喝上一碗孟婆汤的话,会不会有所改善。

人死后进入阴曹地府,喝的这一碗汤,就是你轮回的开始。

王惊蛰的嘴边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烟已经烧尽了,他“噗”的一口将烟头吐在了地上,深吸了口气后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镜子里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庞。

脸还是那一张脸,但是曾经的凹凸不平,暗疮流脓已经不见了踪影。

白里透红是有点夸张,虽然黑不溜秋的,但至少这张脸重回了原有的面貌,看着肯定是不会让人反胃了。

“是时候又到我重出江湖的一天了……”

脸上的浓疮淡去了,不过身上还有很大一部分,想来是那碗孟婆汤的效用没太够,效用差了一些,不过就算如此王惊蛰也很满足了,至少脸能见人了啊,至于身上的问题,以后慢慢再处理就是了。

毕竟他不可能再冒险跑一趟阴曹地府了,阴间可以允许他再一再二的拂了面子,但绝对不会允许有第三第四回这种事。

能见人就行,不急了。

这天早上,抑郁,郁闷了许久的王惊蛰把自己改头换面的重新拾掇了下,从家中柜子里翻出了两套衣裳换了,蓬松的头发和乱遭的胡茬也理了理。

人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普通,但干净了很多,特别是脸上该有的朝气和蓬勃,又重新焕发了。

想着唐大因此闭关三年不出,崔玄策又被逼着回了山门,还有泰山姓韩的也要老实一段时间,王惊蛰颇有一种你们都趴下了我却还站着的骄傲。

“没有了对手,好寂寞哦……”王惊蛰傲娇的叹了口气,觉得生活似乎好像没啥追求了忽然间。

当然了,除了那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