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冬至再回到屋内的时候,王惊蛰坐在床上低着脑袋,两手掐着一叠相片,他这么坐着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很长时间了,脑袋一如既往的很乱。

“咣当”王冬至拽过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轻声问道:“想聊聊?”

王惊蛰低着脑袋说道:“你确实是我姐姐·······”

王惊蛰手里面掐着几张照片,第一张是个穿开裆裤的,那是他的周岁黑白照,下面还有几张是他跟王冬至的合影。

“我就想知道,在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忽然之间一下子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呢?”

“电视剧里经常有这样的情节呀,因为一点意外头部重创什么的然后一下子就失忆了,这很正常啊”

“我想问的是什么意外?还有,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有没有什么朋友”王惊蛰抬头问道:“你可以和我说说么?”

王冬至注视了他良久,最后才说道:“不可以······既然你已经失忆了,那你就彻底把过去给忘记吧,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算,如果想不起来那也没什么,你就当是自己重新再活一次好了”

王冬至确实没有打算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他,她觉得既然那一晚孟婆汤已经让王惊蛰把过往全都给忘记了,那就干脆彻底让他重头再来过好了,最关键的是,她觉得如果在这个时候突然告诉王惊蛰他可能活不过三十岁的话,这个打击也许让他接受不了,有的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需要用善意的谎言来维持的。

也许,王冬至想的是让王惊蛰忘记他那被天谴的命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不觉得这样太残忍了么?”王惊蛰嘴唇哆嗦着问道。

“放宽心,你以后遇到的,可能比这残忍的事还有很多,习惯就好了”王冬至站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我明天就要离开家出去了,你自己静静之后,随便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哦,对了,柜子的一个抽屉里面我放了些钱,还有手机,也有一些衣服,我劝你如果实在无法接受这件事的话,就出去随便走走,随便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因为家里也没什么人了”

“我不是还有个爸爸呢么?”

王冬至寻思了一下,说道:“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毕竟你没失忆的时候,也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以后也说不准什么时候能再见了·····”

王惊蛰觉得他这个家很奇怪,姐姐很怪,父亲更怪,怪在哪里他却也说不出来。

王冬至刚从屋中出来,就看见院子外面有人火急火燎的就冲了进来,对方见到王冬至后明显有点哆嗦。

“冬至姐?”丁武小心翼翼的说道。

“啪”王冬至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掐了掐他的脸蛋子,说道:“坐了几年大牢,看起来有点人样了”

丁武缩了缩脖子,尴尬的笑了笑,对王冬至他是打从骨子里就发怵的,小的时候跟王惊蛰厮混在一起,他没少被这个只大了不到一岁的冬至姐收拾,整的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惊蛰回来了?”丁武连忙问道。

“在里面呢”

“哦,我去看看,他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呢”

“唉!”王冬至招呼了他一声,叮嘱道:“惊蛰之前出了点意外,什么都不记得了,你看见他的时候,如果他问你以前的什么事,你不要说的太多了”

“啊?失忆········”

“嘴严实一点,话别太多了,去吧!”

丁武带着疑惑进了房间,王惊蛰茫然的看着他,想了半天后才想起来,有一张照片是他和一个小孩尿尿和泥的时候被王冬至给拍下来的,那个自己撒尿尿在泥里后,用手搅拌的孩子,就是面前这个。

“你叫?”

丁武从身上掏出一包烟,抽出两根递了过去:“丁武,你以前叫我小武的,我听说你和冬至姐回来了就过来看看,没想到,哎······”

王惊蛰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丁武的胳膊,急促的问道:“你跟我说说,我以前的事呗?”

“啪”丁武点上烟,然后凑了过去。

王惊蛰愣了愣,然后点着烟抽了两口,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丁武皱眉说道:“忘记抽烟了,也是好事,那就干脆别抽了,我还正愁戒不了呢”

“不,不,你说,你说·······”王惊蛰抹着眼泪说道。

丁武叼着烟,神色复杂的说道:“我和你小的时候是一起玩的,就是发小,不过我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跟随我爸妈去了京城,之后咱俩就一直没怎么见面了,再往后我因为犯了一个案子蹲了监狱,一蹲就是六年多的时间,前段时间我才出来回到家里,所以你问我的话,我可能只会告诉你十几岁以前的事,再往后你有什么经历,那我也不清楚了”

王惊蛰顿时失望的叹了口气,半天后才说道:“那就说说十来岁以前的吧”

丁武看着他,没有吭声。

王惊蛰皱眉说道:“你倒是说啊?”

丁武摊着手,苦笑道:“有什么好说的呢?说咱俩去村东头扒着王寡妇家的窗户看她洗澡?还是去地里偷人家的红薯和玉米烤着吃?那几年咱俩就是村里最典型的恶霸,无恶不作的那种,没干过什么好事,咱俩经常被家里人用扫帚堵在墙角里使劲的抽,都打折好几把了”

“没了啊?”

“嗯,就这些”

王惊蛰咬着烟嘴,沉沉的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我的经历应该是很复杂的那种呢,可是我了解到的,却好像我的生活就只是一张白纸而已呢”

“想不通就别想了,以后也许你会慢慢记起来的,我过两天就要离开朝歌去川中了,你要是在家不太好过的话,可以跟我出去走走·······”

王惊蛰想了想,问道:“不麻烦么?”

丁武直接怼了他一拳头说道:“我这辈子只有你这一个朋友,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