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一了,六市也终于迎来了初雪。

雪下的不大,但却终于让我妈能够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了,临近中午,我蹲在门口望着鸡爷领着一群母鸡在门口画树叶,我的手机响了,电话是表姐打来的。

电话接通后,里面传来了表姐哭泣的声音。

姥爷没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我楞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当我颤抖着声音安慰表姐后,心里久久不能平复下来,由于表姐情绪很激动,以至于我根本没敢问她姥爷是怎么没的。

放下手机后,我心堵的厉害,当我犹豫不决的走到我妈屋子前时,却发现她面色平静的拿着一个包裹,朝我道:“九儿,去你姥爷家吧。”

我瞪大了眼睛望着她,她怎么?

瞧着我一脸惊愕的表情,我妈轻叹了口气朝我道:“昨晚上你姥爷来过了,他年纪大了,早走早享福。”

这?

几分钟后,我骑着我爸那辆自行车载着我妈朝我姥爷家赶,低头望着她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包裹,我欲言又止了下,最终还是朝她开口问道:“妈···”

我的话还未说出口,坐在后座上的她却打断了我的话:“别问了,你姥爷让送过去的。”

我怔了怔,最终还是将想要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因为下过雪,车子并不好骑,一直折腾了一个小时,我跟我妈才来到我姥爷家,门口搭着棚子,棚子外面停了不少车子,里面放着哀乐,令人无限伤感。

大舅跟二舅俩披麻戴孝的站在门口,瞧见我跟我妈来了,唉声叹气的走了过来,瞧见我妈手里抱着包裹,他俩虽然好奇,可那种情景自然是不好多问什么的,只能叹着气告诉我妈:“大妹,爸没了。”

我妈却面无表情的应了声说知道,随后便直接从他俩身边穿过直接朝我姥爷家里走去。

我两个舅舅瞧见我妈的态度都愣住了,要知道以前他们兄妹几个,就属我妈最孝心了。

于是我大舅伸手拉住了正准备跟着进去的我,疑惑的朝我询问道:“九儿,你妈咋了?”

我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我姐打电话告诉我后,我还想着该怎么告诉她这事儿时,她好像已经知道了,我问她,她说我姥爷昨晚上去过我家了。”

大舅跟二舅俩一脸惊恐的看着我,二舅心直口快的朝我道:“九儿,你妈该不会是这里有问题吧?”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我大舅当即呵斥他道:“胡说什么呢!”

转而却朝我道:“九儿,我觉得等过完年后,你还是带你妈去县医院检查检查吧,家里要是没钱,我跟你二舅给凑凑?”

我隐忍着怒气,朝他俩冷淡的道:“我妈没事。”

说完再也没去理会他俩,便朝堂屋走,穿过棚子时,有过来帮忙的乡里邻家给我戴上了孝布,堂屋里传来了我两个舅妈一阵阵哀嚎声。

走进去时,并没有瞧见我大表哥跟大表姐,唯独表姐独自跪在棺材旁。

望着冰冷的棺材以及哀乐的伤感,我喉咙顿时硬了,绷着泪上前给我姥爷磕头,随后有人给我拉了起来,嘱咐我头不能多磕。

起身后,我径直来到了我表姐身边跪着,表情神情有些涣散的低着头一语不发,我知道这个时候心里最苦就是表姐了,自打小舅去世,小舅妈锒铛入狱后,姥爷是她唯一的依靠,可现在姥爷没了,她也随之失去了一切。

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我妈,于是我抬起头透过棺材底下寻找我妈的踪迹,却是瞧见她从我姥爷的屋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军绿色的老式军装,径直朝我姥爷棺材这边走来,随后便听到了旁边有人惊呼的声音:“三水子(我妈小名)你这是要干啥啊?”

那个惊呼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我更是直接从棺材前站起了身,却是瞧见妈居然被人从后面给拽住了,而她却像失心疯一样,嘴里一直喊着道:“我爸昨晚上去我家告诉我,让我带军装过来的,他要穿军装的!”

我大舅跟二舅俩问讯赶了进来,跟着过去拽她,可她却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一直那么喊。

后来我大舅实在忍不住了,照着脸给了她一个耳光,可她却依旧那么喊着,大舅瞧着我站在一边发愣,朝我吼了声道:“还在犯傻,还不过来把你妈抱进屋里去!”

我回过神来后,正准备走过去时,门外传来了我贾爷年迈的声音:“慢着!”

贾爷的声音刚刚落下,我妈便不闹腾了,接着,贾爷杵着拐棍走了进来,伸手从我妈手里接过军装,狠狠的瞪了我大舅跟二舅俩一眼后,朝他俩道:“三水子说的不是瞎话!”

说完,他抬起拐棍在我姥爷的棺材上轻轻的敲了三下,感慨的喊了声道:“老兄弟,你想穿啥跟我说啊,折腾三水子干啥?自个儿家的闺女自个不知道心疼啊?”

说完,他颤巍巍的放下拐棍,接着从袖口你抖出来三枚铜钱,铜钱叮当落地后呈一字排开,望着地上的铜钱,他掐指算了算,随即朝我大舅跟我二舅俩道:“半个时辰后你俩给你爹换装,他一个老革命,这辈子最大的荣耀都是在部队上的,临了你们给他整套寿衣,你觉得他能开心啊?”

贾爷都说话了,我两个舅舅自然不敢说别的,应承着后,便招呼我把我妈扶到屋子里去。

我上前准备扶我妈时,她却忽然蹲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当听到她哭的时候,我之前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可我心里却纳了闷了,怎么会这样呢?

望着唉声叹气的贾爷,我若有所思了下,摇了摇头,不应该啊?他刚才好像是在跟我姥爷说话吧?可如果我姥爷在这附近,怎么着我都应该能感应到他才对啊?

可如果不是,那又怎么解释我妈刚才闹的那一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