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静悄悄的,而殿外,即便身处在屋中,房门紧闭,依旧可以听到人声的喧哗。

一根红烛的灯焰原本一直在稳稳的燃烧着,突然噗的一声轻响,灯花爆裂,让灯焰骤然一黯一亮,差些熄灭。

如此轻微的声响,却让沉睡之中的莫雩霍然惊醒,她啊的一声叫,在原地坐起身来,额头之上尽是冷汗。披在她身上的一条被褥无声滑落。

“莫姑娘,你怎么了?莫非又做噩梦?”羽音面露关切之色的探首问道。她就在莫雩身旁,看着她入睡,又看着她骤然而醒。

莫雩伸手在额头之上抹去冷汗,自嘲一笑道:“这段时间老是做梦,倒让姑姑担心了。”

羽音道:“少堂主说得不错,你用心过度,害得你疲累不堪,噩梦连连,自然睡不好觉了。我劝你还是少管一些闲事,安安稳稳收一收心才是。”

莫雩道:“我并未多想,只是做梦梦见哥哥回来了。”

羽音愕然道:“陆公子不是说他去了雪域么,岂会这么快就会来,再说他回来了也是好事,你兄妹团聚,我也高兴,怎么会把你吓醒转了?”

莫雩默然片刻,叹道:“梦中是不作数的,也许等哥哥真的见到我们时,又是另一幅模样。”她听到外间依旧有喧闹之声,又问道:“应该很晚了吧,为何山下还是如此热闹?”

羽音笑道:“难道有这许多人聚在一起,自然是要热闹些的,你还不知,就在你疲累了睡着之后,幻仙门的人也来了,山下这么热闹,定是如此。”

“幻仙门的人终于来了,可是那红服仙子亲自来的吗?”

羽音道:“早就是首座幻月了,陆公子说她和自己有些渊源,对她也是极尊敬的,听说这后来活转过来的离姑娘,也被姜文送到幻仙门门下学艺去了。”

莫雩道:“就是借沈瑶之身还魂的离金玉离姑娘么,不知她来了没有?”

羽音道:“应该来的,这种事岂会不来。”

莫雩掀开被褥,取了一件长袍披在身上,说道:“我去看一看。”

羽音劝道:“山下都是那些男子,粗俗的紧,你去做什么。”

“那离姑娘现在在哪里?”

羽音向着左边方向一指,说道:“幻仙门这次来的都是女子,而何盈孤身一人,通音坊并未派人来,故此那幻月做主,愿为女眷主婚,现如今都在佐圣宫中陪着那何盈呢。”

莫雩喜道:“这样的话我更要去看一看了,反正都是女子,也不用避嫌。”说罢,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万福宫到佐圣宫只隔着中间的九霄宫,又都处山顶之上,来去是极方便的。莫雩没走多久,便到了佐圣宫前,宫门前挂着大红灯笼,贴着一个大红喜字,已看不出这是座道观,更像是官宦之家的闺楼。莫雩和羽音一进去,便遇见两名幻仙门的女弟子守在院中。莫雩问道:“两位姐姐,在下莫雩特来拜见何姑娘的,不知她在不在?”

一名幻仙门女弟子道:“何姑娘刚回来,莫姑娘稍等,我去通禀一声。”她转身离去,不久又返回了来,微笑着道:“何姑娘早就想见莫姑娘一面,请进。”

莫雩和羽音步入殿中,佐圣宫两旁亦有许多厢房和偏殿,何盈便住在其中一间。这里是莫雩曾经待过的地方,不需人引路,便来到一间敞开的房门之外,往里一看,只见何盈盘膝坐在屋中,两旁还有二人,一个是姬云袖,另一人正是离金玉。何盈招手道:“莫姑娘,我早就想和你一聚,可惜事情太多,让何盈分身乏力,直到现在才有空闲。即是莫姑娘不来寻我,我也会去寻莫姑娘的。”

莫雩走进屋来,挨着离金玉身旁坐下,而羽音则坐在了姬云袖身边。莫雩道:“何姐姐近日事忙是谁都知道的事,怎么还敢劳姐姐来见莫雩。”在和何盈寒暄之后,莫雩眼神一转,又落在了离金玉身上,只见离金玉面色淡然,除了额头之上那颗红痣依旧醒目之外,看不出喜怒哀乐。

“离姑娘。”莫雩向着离金玉柔声道。

离金玉和莫雩早就在邀月堂还在时便已相识,后来邀月堂被灭,离金玉便和莫雩没有多少瓜葛,此刻重见,二人变化都极大,颇有物是人非之感。离金玉道:“莫姑娘,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莫雩笑道:“陆大哥的喜事,我定是要来的,我等这一日已很久。”

何盈插口道:“莫姑娘如今投身昊天堂,能知过去未来,自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也许今日之事,她早已知晓,连谁在谁不在都一清二楚。”

姬云袖道:“这样说来,莫姑娘是早知方师弟要和何姑娘走到一起的了?”

莫雩道:“卜筮之道也不过看到一时之结果,又不注定前世今生、一生一世,我只知何姑娘的确会和陆大哥在一起,至于其他,就非雩儿能知的了。”

姬云袖和何盈听了此言,都觉有些刺耳,什么叫一时之结果,岂非是说何盈与陆凌天不能长相厮守,大喜之日一向只有恭祝旁人百年好合、执子之手与子皆老,岂会说这没有跟脚的话。

何盈道:“莫姑娘,既然卜筮并非结果,岂非人力随时都会左右?”

莫雩点头道:“有因才有果,若知果,而不知有因,坐享其成,便会失因也失果。所以并非人力随时都会左右结果,而是不按本心去做,便会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离金玉道:“莫姑娘的意思是要顺其自然。”

莫雩微笑道:“何姑娘答应陆大哥成亲是自然,而离姑娘随着幻仙门到了这里,这也是自然,如今雩儿和大家在一起,顺势而来,顺势而去,更是自然。”

何盈道:“莫姑娘何时也学了道德经,与大家讲起无为之道来。”

众女面露笑容,都觉此言说得极是。

莫雩道:“我只是有感而发,如果这些都是自然之道,必然成真,那么何姑娘不久之后就会遭到厄难,想来也不会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