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张道陵无所谓胜败得失,又不想假他人之手帮忙,陆凌天只得闭嘴。

    张道陵接着道:“王长向我说你从雪域取了菩提树,要送给古墓之中的她,是也不是?”他没有说少司命之名,而是只以她字代替,反正陆凌天知道所指是谁。王长和赵升互看一眼,虽然心中惊疑,却谁也没有说话。

    陆凌天点头道:“正是,婆婆在数年之前就已有此打算,她已感到不可能再等下去,又没有把握能够渡过此劫,便央晚辈限期取一截菩提树回来,晚辈不辱使命,终于把菩提树带了来。”

    张道陵动容道:“可否给鄙人一观?”

    陆凌天抱歉道:“我把菩提树留在了徳济寺,此次是空手而来,若得天师准许,我明日去古墓之时顺便把菩提树带来。”

    张道陵沉吟道:“明日?若是这菩提树送交她手中,是不是她即刻就要渡劫?”

    “这个晚辈便不知道了,婆婆说最晚不过十年。”

    “十年?她待在那里面只怕已经快两百年了吧,十年对她来说的确很短。”

    陆凌天心中奇怪,张道陵既然不领少司命恩情,怎么又关心起她来了。陆凌天道:“十年是很短,只因不用十年,一旦渡劫,我等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面了。”

    渡过了,人已在九天之外。

    渡不过,一切烟消云散。

    张道陵沉默了片刻,说道:“明日我和你一起去。”

    陆凌天愕然道:“天师也去?”不要怪陆凌天惊讶,要知张道陵根本就是个无心私情的人,甚至在重铸肉身之后前事尽忘,反而把少司命当作仇人看待,就算后来解释了其中冤孽,也不过证明了前世的张顺根本无意与和少司命双宿双栖,完全是她的一厢情愿。如今张道陵居然说要去看她,自然也感到奇怪,难道张道陵并非人相像的那么无情,还想见少司命最后一面。

    张道陵并没有说要去的原因,陆凌天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二人商定明日一起去古墓。

    陆凌天没有急着去见普玄和鹞鹰王,而是想在明日给他们一个惊喜,同时他还在思考着另外一件事。

    当陆凌天返从天师道返回徳济寺时,天色已黑,只见小兰和何盈各自的屋中都点着烛光。各有一个人影印在窗纸之上,一个以手支颐,似在稍歇,另一个身影盘坐,似在练功。陆凌天推门进来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二人定然听到了,却谁也没有动。

    陆凌天向何盈的房间走去,但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陆凌天觉得自己实在不应该再走下去,于是又经过小兰的窗前,同样驻足看了片刻,然后头也不回的向自己房间走去。

    等陆凌天的关门之声响起,印在窗纸上的两条人影却都动了。

    小兰的身影迅速直起,刚才的慵懒样子一扫而光。

    何盈的身影却双肩一软,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这样有趣的一幕三人都见不到,以为隔着墙无人看见,可是灯光可以倒映身影,而身影的动作却可以出卖内心。小兰假睡,其实精神抖擞,何盈看似认真练功,却有些心不在焉。

    陆凌天进房之后,正要解衣安寝,那葫芦之中却又传出鬼影的声音道:“你取菩提树原来是为人渡劫,何人竟有这么高的修为?”

    陆凌天从来没向鬼影说起少司命之事,现在他问起,这才道:“你既然是巫鬼道的鬼帅,应该认识的。”

    “你是说那将要渡劫之人也是我巫鬼道的人,是煞王么?神宫沦陷时十大鬼王死的死,逃的逃,如今留下的只有煞王一个,还会有谁?”

    陆凌天道:“连大司命你都记得一清二楚,怎么就不认识少司命了?”

    鬼影吃惊道:“你口中的婆婆竟然是我巫鬼道的少司命?她……她……竟然走到这一步了,我见过她时,她还只是个女孩儿。”

    “明日我便去拜见她,到时你就又可见到她了,看看她如今长大的样子。”

    “不不不,本帅不去见她,一个老太婆有什么好见的,你明天自己去,把葫芦留在这里罢了。”鬼影难得的露出一丝畏惧之意。一想到自己要见一位即将渡劫的少司命,作为让巫鬼道第一次实力大损的罪魁祸首,鬼影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了避而不见。谁知那少司命会不会记得旧仇,把自己炼化了那可糟糕透顶。

    陆凌天笑道:“你这么知她必是老太婆,少司命的肉身已毁,她如今和你一般都是鬼身,还保留着二百年前的模样,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子。”

    鬼影道:“就算如此,我也不见。”

    “你躲在葫芦之中,她不一定会发现你。”

    “呸,似她这样的人,只怕比那大司命还要厉害,岂能瞒得住她,你快把葫芦留在这里,本座断然不陪你去。”

    想让陆凌天放下葫芦根本不可能,任凭鬼影怎么诅咒发誓,陆凌天都无动于衷。鬼影没有办法,只得恨恨道:“臭小子,你想看着我死是不是?”

    陆凌天道:“就算少司命想对付你,我也会为你求情的。不管怎么说,取菩提树的功劳更有你一份,没有你一路之上帮忙,我活不到今天。”

    鬼影道:“你知道便好。这里离丰都神宫已不远了,不如你连夜赶去,把我放出来,从此你我各奔东西,再也无关。”

    陆凌天道:“如今已是深夜,明日一早我便要去见婆婆,怎么来得及赶回。前辈,我答应你不让少司命杀你,定然做到,你不必担心。”陆凌天合衣睡在床上,不理鬼影不停唠叨,摸出两张符纸塞在耳朵之中,然后把眼一闭沉沉睡去。

    一夜无事,天光一亮,陆凌天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之声,陆凌天初时不觉,等看到房门被推开,才醒悟自己耳朵之中塞了符纸,连忙掏出来,然后一骨碌起身,只见门外站立着的何盈。何盈肩头蹲着那只望天犼,沉着脸道:“修行之人也像你这么好睡、这么无知无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