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惊讶道:“那是佛祖化身?怪不得如此厉害。

师叔去救你们时便曾说过,当初昊天堂的仓堂主有批语,此行大凶,唯有顺利返回东土才能转吉。他不忍心看着你们全都落入凶兆之中,却自己逃走,便把菩提树交给了我保管,说万一他回不来了,就让我转交于你。”妙真从随身包裹之中取出一件用布层层裹住的长物,慢慢解开,那一截菩提树散发着淡淡绿光出现在众人眼前。

    陆凌天看着这菩提树百感交集,虽然这是自己交给妙空大师的,但妙空大师为了自己把命都搭上了,又怎么好意思把此物取回。陆凌天摇头道:“此物我不能拿,还是让两位高僧带回万法寺去吧。我曾和妙空大师有言在先,要分享这菩提树,那么此树便不能由我一人做主,既然大师已不在了,就让万法寺的方丈做主,愿留多少是多少,晚辈悉听尊便。”

    妙真、妙净抬起头来,愕然看向陆凌天道:“这如何使得?”

    陆凌天微微一笑道:“不必推辞,我也没说一分不取,只是让贵寺做主罢了,也算稍偿妙空大师之恩。”

    妙真、妙净的眼中总算有了几分颜色,能够带回这么一截菩提树回去,当然不算是白跑一次,虽然无法抵偿妙空大师之陨落,但至少可以稍减其罪,若又有本寺僧人通过这一截菩提树而参悟出什么来,那就是本门之大幸了。

    “既然陆施主这么说,那小僧就却之不恭了。等小僧把此树交给方丈之后,方施主尽管来本寺讨要,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妙真重新收起菩提树,用布细细包裹,又放了起来。

    陆凌天点了点头,问道:“那么两位高僧这就要返回万法寺了么?妙空大师的法身……”

    妙净道:“妙空师叔原本就有三世法身,既然陨落于此,这遗体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好好安放于佛塔之内。或许百年之后,妙空师叔的再世之身又会投入我万法寺,到那时取回法身,便是四世金身了。我师叔佛性极高,他能在前三世寻回法身,第四世也一样能够做到。听闻九转之身立地成佛,我师叔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小僧对此深信不疑。”

    陆凌天道:“晚辈也相信妙空大师就算今世不能成佛,后世也必成一代大佛。”

    三人又说了几句,陆凌天宽慰一番后,从妙真、妙净的这一辆车出来,又向下一辆车走去。阿崖轻声道:“这里面躺着一位姑娘,也已醒了,只是谁都不见,十分不好相处。”

     “哦?”陆凌天立刻明白了这定是央宗,她原本十分乐观,定然是遭逢了这种大事之后,深受打击,不愿意见任何人。从小陪着她的两人俱已身亡,特别是风堂主,连具尸身都没有留下。

    陆凌天在车门前站定,轻轻推来阿乔的搀扶,向着车门走去,还未到车门前面,就听得里面一个淡淡的声音道:“出去!”

    陆凌天问了一句后,里面却静悄悄的一言不发。陆凌天大着胆子登上车门,轻轻一推,那车门开了一缝,透过光亮,可见里面一条身影正蜷缩在车厢一角,一动不动,说不出的孤寂、清冷。

    红色的长袍满是血污和划破的痕迹,拖曳在地,一双白玉般的赤足泥尘板结。央宗低着头,双手抱膝,把头深深的埋在两膝之间,她那披散的长发和小辫胡乱的垂在两肩之上,遮没了原本光华无铸的容颜。

    那条白色的螭龙居然也盘绕在车厢的一角,见到陆凌天进来,迅速游到央宗的身后,把无角的龙头从她的肩头探出,目露警惕之色的看着陆凌天。

    阿崖和阿乔也想走进去时,陆凌天向二人摆了摆手,阿崖和阿乔只得又退了出去。虽然央宗已恢复成正常人的模样,但谁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又会发作起来,滥杀无辜,还是让旁人离她一段距离的好。

    陆凌天轻轻掩上车门,车厢内顿时暗淡了下来。

    陆凌天在央宗对面坐下,柔声道:“央姑娘。”

    央宗的双肩一动,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披散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泪水涟涟的眼睛,那原本无情的血色双眼,已被哀伤和无助替代。她似乎有些害怕的看来一眼陆凌天,又把头埋了下来,低声道:“我要去哪里?”

    这简单的一句,让她的软弱毕露无疑,看不见希望,没有归宿的人,才会问这么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陆凌天道:“回东土,父母团聚,你可以享受天伦之乐。”

    “我无父无母,只有爷爷,可是他也死了。”

    “姜伯伯是你父亲,离夫人是你母亲,连风老堂主都亲口承认的事,岂会有假。你不用难过了,等回去之后,再把你母亲找来,她自然会告诉你一切的。”

    央宗轻轻冷哼了一声道:“从未养我的母亲?她和陌生人有两样吗?”

    “当然不一样,就我所知,离夫人也是迫不得已,才让风老堂主带你走,你若去见她,她定然喜欢的紧。”

    “那么她在哪里?”

    陆凌天结巴道:“这个……我还不知,等回去东土之后,我和姜伯伯定然会仔细寻访的。”

    央宗怔怔看着陆凌天,忽地双肩耸动,哭泣道:“我觉得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你不是真的,我也不是真的,那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里我杀了好多人,连你也被我杀了……”

    陆凌天忙道:“我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么?”

    “可是我亲眼看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我觉得那不是我,还有个人留在我的身上,她随时都会出来杀人,我好害怕……”

    陆凌天心下难过,看来她当时也不算什么都不知道,还隐约记得发生过的事,只是这样一来,反而不如什么都不知道的好。陆凌天安慰道:“你也说那是噩梦,把它忘了就是,等你再睡醒了过来,就什么也记不得了。你一定饿了,我让阿崖那些吃的来。”陆凌天起身欲走,央宗忙道:“你不要走,我只想你留在这里,什么也不要做。”

    陆凌天站起的身形只得又坐下,央宗擦去泪水,翘嘴说道:“我想睡了,没人在身旁我睡不着。”她说完此话,轻轻倒下.身子,拉过陆凌天一只手如枕头般垫在脑后,闭上双目。她长长的睫毛之中依旧挂着泪滴,就这么沉沉睡了。

    阿崖招呼着部族再次前行,阿云看了眼陆凌天进去后就未出来的车辆,向阿崖道:“我们到哪里去?”

    阿崖毫不犹豫道:“向东走,送陆公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