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智大师轻轻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纵然他早已是修行到诸法空相古井不波的心境,脸上也不禁浮现出几分真心欢喜的笑颜,从他当年在玄阳大殿上第一眼看到这个年轻人开始,在诸多正道高人的眼下,这少年的从容淡定,桀骜不群,当时他便觉得此人断断不是那种心性凶邪之人,会走上如此极端的路,或许是命数使然,却也在情理之中,这世间,往往有一些人是不为世人所理解的,他们没有信仰,与众不同,却往往是世间最强大的人物,他们或许是佛宗尊者,或许是道门圣人,但无论是佛宗还是道门,无论什么时代,古往今来,都有这样的大贤能者。

所谓高处,看得越远,他们站在茫茫尘世芸芸众生之上,着眼见到的,又会是怎样与众不同广阔的一个世界?

没有信仰,或许也是一种信仰!

妙智大师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郎,心中忽有几分莫名触动,不知为何竟想到一个可能,这个年轻人佛道相通,将来只怕是世间第一的人物,那个时候他会不会感到高处不胜寒,抑或也如老祖叶明镜那样走上一条极端的路?

一念及此,妙智大师不禁心中升起一丝莫名寒意,但对上少年那双清澈明亮温和平静的眸子,老和尚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随之又觉几分莫名安慰,他淡淡一叹,轻捻手中佛珠,默默颂念一声佛文,随即从袖中拿出拿出了一本薄薄的经来,默默凝视一眼,向陆凌轩递了过去,微笑道:“这本般若经跟随老衲多年,现在留着也没大用,就赠与施主了。”

陆凌轩面上肃然,没有说什么,只双手郑重其事地接了过来,目光随后落到这本有些黄的古朴经之上,轻轻翻开,但见扉页正中,正有般若两个显眼的紫金之字,细细看去,那笔画之间,竟是由无数细小无暇的佛家真言所组成,光是看了一眼,陆凌轩整个人便不觉陷了进去,直觉开卷有益,精神一振

但见真经开篇的第一句话,便是:“佛不染世法,如莲花处水,一切诸世间,悉生诸苦恼,不应舍众生,欲入于涅槃,何以光明故……”

“何以光明故……”

陆凌轩默默念着,有些紧张而专注地顺着那些手写墨迹向下看去,忽然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专注,他现眼中的字迹竟变得模糊起来,他心中一惊,越是想要看清其后内容,眉心竟是开始隐隐做痛起来,而那些模糊的字迹亦开始飘忽起来,恍惚间那一个个散着淡淡金光的经文字迹如飘离了纸面,在他眼前沉浮不定。

他猛然咬破了舌尖,强忍那种眼花缭乱的感觉,继续往下看下去

“何以光明故,如日月光诸明中最,一切诸明所不能及,大涅槃光亦复如是……”

※※※

这声音如震动心魄的吼叫,震住了所有人,众人一齐向段昌看去,只见他全身抖动的越来越是厉害,旁边一个老者刚想伸手去拉,但手只稍微碰到他的衣服,忽地身子一抖,大叫一声向后飞了出去,片刻间右手黑了一片。

站在远处的尸魔老妖瞳孔收缩,涩声道:“腐体苔……”

那个中毒的老者大声惊呼,旁边的另一位老者想都不想,大吼一声,操起身边掉落的一根不知是哪张椅子破裂的椅腿,向他右手劈了下去,在他高深道行之下,那椅腿如刀锋一般无坚不摧,硬生生将中毒老者的右臂切了下来,随即那老者立刻将椅腿丢了出去,似乎生怕多拿一会,自己的手也会遭到同样下场。

椅腿在空中飞舞,所有人都闪避不迭。

此刻的段昌已然满脸黑气,众人清晰地看到,他那两只已经完全乌黑的手上,噗的一声皮肤破裂开来,流出的竟然也已经是黑色的血。

片刻之间,但听得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噗、噗声音响个不停,身中天下最毒的两种毒物的段昌,周身皮肉炸裂,黑血四溅,颓然倒地,挣扎了片刻之后,再也没有动弹了。

范坤怔怔地看著这个前一刻还猖狂不已,现在却已经一命归西的师弟,忽然回头大声吼道:“冷啸宇,你这个奸诈的畜生,给我滚出来!”

众人顿时醒悟,腐体苔毒性凶猛恶毒,乃是天底下最恶毒物之一,就算是在天蚕门中,向来也只有蚕神一人能够使用,范坤、程无毕、段昌等三人限于修行都不能使用此物。

而九尾蜈蚣更是绝毒珍奇之物,向来只有蚕神贴身收藏,此番两大剧毒同时现身,又是在这天蚕神印的小盒之中,不问可知,定然是冷啸宇骗了所有人,暗中下毒。

一时之间,灵堂上人人自危,所有人都向自己四周悄悄看去,生怕冷啸宇的身影忽然从身边冒了出来。段昌死状实在太过可怕,没有人不为之震动惊恐。

此时此刻,灵堂上连大气都没有人敢出,只有段昌的尸体处,那滴滴黑血缓缓落下,碰到地面上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音,硬生生烧了小洞出来,转眼间尸体周围都是小洞,可见这毒性之烈。

“呵呵,怎么了,两位师兄,诸位长老供奉,我们不过才几日不见,难得大家竟这么想我啊!”一个从容平和的声音,忽地从灵堂外传了进来,众人震动,向外看去,只见冷啸宇换了衣衫,脱去了麻衣孝服,换上了平日所穿衣服,面上含著微笑,缓缓走了进来。而眼尖的人已经看到,在他肩膀之上,停著一只小小怪虫,正是九尾蜈蚣。

范坤恨恨地道:“是你下的毒?”

冷啸宇此刻似乎将所有人都视若无物,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来到段昌的尸体旁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伸手将那只剧毒无比的天蚕神印拣了起来。

范坤和程无毕眼睛收缩,程无毕冷笑道:“好啊!小师弟,我们三个都实在太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