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层钧天塔乃是钧天教标志所在,更是只有历代教主方可进入,作为整个钧天城最古老最神秘之处,这钧天塔内隐藏着无数的秘密,不为外界知晓。

宅子之内,一处巨大而空旷的庭院,虽然此处周围皆是灰石假山雕刻,没有一株植物,但却并不单调,摆放颇有韵味,而且带着一股淡淡的威势,令人不敢小视,袭紫衣的杨花溪端坐在石桌之旁,双眉皱起,脸上带着一丝犹豫之色。

自从她将陆凌天送入那鬼域回来之后,便如往常一般来到这钧天塔之下,静待三妙仙子的吩咐,但她心中却莫名其妙的忐忑起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种感觉令杨花溪忧心忡忡,她与陆凌天合作之事若是被人发现,那沉重的后果,就算是杨花溪都不敢尝试去想象,这对杨花溪来说,乃是一场豪赌,若是赌输了,其几年的心血便白费,不但长老的位置不保,还会因此得罪钧天教,甚至受到钧天教的追杀;当然危险与机遇共存,但若是赢了,则将是另一种结局,得到陆凌天以及鬼煞宗相助,她成事的可能便会大上许多,很可能成为钧天教下任教主。

至于她与陆凌天的约定,她倒并没有反悔的念头,她加入这钧天教本就是为了寻仇,当上了钧天教主,只是他复仇的一部分而已,若是真能将那光岭殿覆灭,即使助陆凌天报仇也并非不可。

良久,杨花溪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希望你能办到!”

她心里清楚,就算是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仍会选择如此做,毕竟,乃是三妙仙子违背当初的约定在先。

当日三妙仙子承诺将助她复仇,但至今却一直约束着钧天教对光岭殿的行动。

突然,杨花溪的神情微微一变,抛开诸多杂念,端坐在桌子之旁。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这脚步之声沉稳有力,在这空荡的豪宅之中引起阵阵的回响,似乎在宣告着其主人的到来,杨花溪的鼻子不由的皱了皱,眼底,一丝寒芒一闪而逝。

。。。。

“其实这里本无名,却是万法山上的第一座的佛寺”静默中,少年忽然说了一句,接着笑了笑,又道:“静念禅院,这名字起的不错,但我喜欢把这里叫做般若禅院。”

渡生怔了一下,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前辈……是我万法寺的前辈么?”这一路下来,虽然这人什么都没说,但净尘心中却认定了这个佛行深不可测的人,必定跟万法寺有什么关系,只是历代以来,他却从未听从过寺内有哪位师叔祖辈会把这重地当作居院,但看这人的样子语气,却似乎真有其事。

少年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只轻叹了一口气,缓缓走进了禅庙。

渡生看着他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默念了一声佛号,跟了上去。

但见这自号荷心的前辈,径自走到香案前,默默地看了那尊佛像一会,然后向着香案上那个连他也说不清楚是哪一位祖师英灵牌位,恭恭敬敬地跪拜下去,敬香供奉,投有丝毫懈怠之处,香火袅袅,轻烟飘散,那个早已因年代远久而褪去所有漆字的灵位牌匾,在这片升起烟雾中似乎看着显得缭缈了些,在昏暗阴影中,沉默地看着下方的人影。

“长老,荷心来看您了”

少年慢慢地俯下了身子,对着那香案后沉默的牌位,跪拜破头,拥抱尘埃,头颅三次碰到地面,都出了低沉的闷响。

这一幕,看在渡生眼中,不禁让这个万法寺最出色的后辈中人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他不禁在想,到底那灵位所祭奠的先祖,会是那一代的祖辈中人?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有问过师父,但妙智大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祖上有训,任何人都不得擅动禅院中的东西,所以这个灵位,才没有被迁到专供奉祖师先灵的舍利佛堂之上,但也因为如此,千万年代代下来,这个灵位生前身后事,也渐渐淹没在岁月洪流中,为所有人悄然淡忘。

少年跪拜了好一阵子,这才站起身来,淡淡一笑,道:“好久没有给恩师上香了,我看这里整齐清洁,香蚀铜炉等物皆全,你平时没少打扫,辛苦你了”

渡生身子一震,面露不可思议之色,这灵位上所供奉的先祖,竟是这人的恩师?这怎么可能,就算这人真是寺中不出世的前辈高人,就算他修行道行再高,也不可能活上那么多年啊!

半晌后,渡生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眼中仍带着惊疑不定的神色,合十低声道:“时时勤拂尘,莫使染尘埃,这本来就是渡生的分内之事,再说浩劫当前,渡生也不知日后还有没有机会前来了。”

少年眼中异芒闪动,看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这年轻人脸上微带倦色,衣衫上也残留着点点血花,显然是刚刚激战后的痕迹,一念及此,不禁微微点头,眼中出现了几分柔和之意。

“看样子,你在这里也修行了一段时日,你可感受出这个地方的特别之处?”少年微微笑道。

渡生微感困惑,不知这位莲心前辈所言何意,沉吟片刻,他抬头看着四周,但见庙中除了佛像香案,并无他物,他苦笑一声,除了感到那股无处不在沉重如山的佛气,便是在这里修行了数年的他,也不知道这里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要说什么,却见这位荷心前辈一双清亮逼人的眸子正看着他,目含期望鼓励之色,语重心长的道:“佛本在身边,不在你看与不看,只在有心与否。”

渡生怔了一下,心头若有所动,一时竟不能言语,陷入沉思之中

少年深深看了他一眼,面上淡淡一笑,再不言语,转身负手,将目光挪到了那尊佛像之上,片刻后又落到那个孤单的灵牌上,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目光再也没有移开过。

时间如凝固的冰,一点点化去,逝水无痕,这一座小小的古老禅堂,这一片香火轻烟,还有那阴影之中沉默的石像和灵位,一如既往的沉默在安静的岁月光阴中,守候着这一片不为人知的寂寥。

渡生嘴角微动,反复地低吟着那句话,怔怔出神,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现出一丝坚忍之色,慢慢闭上了眼睛,身上从走近禅院开始就催动着的佛力,慢慢收回。

淡淡的佛光,慢慢黯淡下去,在彻底消失的那一刻,渡生身躯霍然一震,只觉那股强大而庄严的力量,当头压来,仅一个瞬间,那沉重如山的压力,便几欲把他整个人压得跪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