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无双接过这把戒尺,眼睛放光,她拿着戒尺看了看凤熹,心里似乎一下子充满了底气,一点都不惧怕堂堂大端钦天鉴师了。

“咦?小长卿倒是挺快啊,回来了啊。”郝简修走回自己刚才坐的位子,突然看向门外道。

话音刚落,岳长卿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郝伯伯,你要的小娘酿打来了,给。”岳长卿将那只灌满酒水的葫芦瓢往桌子上一放,自己给自己到了一碗水,咕噜咕噜两口喝完。看来他是真的跑得很急,这会儿渴了。

郝简修笑眯眯的拿过酒葫芦,打开盖子闻了一下,脸上露出一副蜜汁享受的模样。接着,他拿过一只空碗,倒出了一碗小娘酿,喜滋滋的嘬了一口。

与此同时,郝简修还给凤熹使了个眼色。

凤熹顿时头皮一麻,他看了岳长卿一眼,好半天才站起身来,对岳长卿执礼拜道:“学生拜见先生。”

岳长卿一脸错愕,完全不知道发生了怎么。他有些慌,刚才这人那么盛气凌人、喊打喊杀的,岳长卿都没慌。但这个时候,这人突然恭恭敬敬又是行礼,又是自称学生,这转变之大,让岳长卿措手不及。

岳长卿连忙摆摆手,道:“凤玉,你,你弄错了,我,我不是先生,也不是你的先生。”

凤熹一脸的黑线,心中腹诽你当我傻啊,连自己的先生会弄错?这不没办法吗?

凤熹忍住心中的别扭,道:“先生,学生已经改了名字了,现在叫凤熹,不叫凤玉。”

岳长卿傻眼了,怎么还叫自己先生呢?还有这怎么突然就改名字了呢?岳长卿看了看郝简修和陆无双,这两位都一脸理所当然的点点头。

岳长卿还是不解,他也有些别扭,道:“凤熹是吧,你别喊我先生了,我可没什么能耐做你的先生。”

废话,我会不知道你没能耐做我凤熹的先生?你几斤几两我凤熹会看不清楚?好歹我凤熹也是十境大宗师,大端王朝某种意义上不逊色于柱国将军的钦天鉴师啊,如今却要拜你这个一境武夫为师,你以为我愿意?

凤熹心里大为跳脚,心中的郁闷直如一江春水连绵不绝。偏生他还得忍受这小子嘴上说着不合适自己不配,脸上却是有意无意的显露出瞧不上的意味。

要不是郝老头还在,那把戒尺也被陆无双虎视眈眈的拿着,凤熹真想跳起来给岳长卿几个脑瓜崩,能得到打断钦天鉴师、十境宗师喊你先生,麻烦你收起那副好像还受了委屈的表情好吗?

凤熹从方寸物里拿出浅褐色的木簪子,对岳长卿道:“初次拜见先生,学生也没什么准备,便以这件木簪为礼,还请先生收下。”

岳长卿顿时摆手,开玩笑,我当你先生都不合适,还收你的东西,那还得了。

正要推辞拒绝,郝简修开口了:“长卿啊,这簪子可是千年枣木制成的,带在身上有宁心静气、驱邪辟害的功效。你这学生孝敬你的,你就拿着吧。”

“郝伯伯,这个我又不是他先生,我怎么能收他的东西?”岳长卿为难道。

凤熹听着这话暗暗一笑,拿着木簪子就要往怀里的方寸物中塞去。

不料,郝简修大喝一声:“拿出来,你家先生不收那是客气,你就还真不给啊,还懂不懂一点儿礼数了?赶紧放着,站一边儿去。”

凤熹完全傻眼了,这日子没法儿过了!他一把放下簪子,快速小脚步的跑到门槛边,一屁股坐下,一个人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郝简修嘿嘿一笑,又转向对岳长卿和蔼可亲的道:“长卿啊,你觉得那个家伙脾气怎么样?学问怎么样?人品怎么样?”

岳长卿知道他说得那个家伙是凤熹,对于这个问题,岳长卿有一点自己的看法,既然郝简修问了,他也不怕说,便道:“凤熹他,还行吧……除了脾气喜怒无常了一点儿、学问偏激了一点儿、人品差了一点儿,其他的,应该、或许、可能没什么毛病吧……”

噗嗤!陆无双实在憋不住,笑得满脸是花儿。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憨厚老实的岳长卿评价凤熹居然这么鸡贼,而且还评价得很准,令她实在是憋不住发笑。

虽然惹不起躲得起的凤熹一个人跑到了门槛边,但听得郝简修的问话,涉及到关于对自己的评价,他还是高高的支起了耳朵。

结果,这一听就听到岳长卿这一通令他几乎要吐血三两的评价。

听不到、听不懂、听不清……总之不是在说我!凤熹一遍一遍的自我暗示,做鸵鸟状。

郝简修哈哈一笑,道:“长卿你这评价还是蛮中肯的嘛。那我再问你,如果长卿你脾气喜怒无常、学问偏激、人品还差,你觉得好不好?”

岳长卿连忙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道:“不好,不好!”

“那不好,该怎么办?”郝简修又问。

“得改。”岳长卿回答道。

“可是改不了呢?没有名师指点,光凭自己那是很难改啊。”郝简修又啧啧叹道。

“那,那就选择一个名师监督、指点自己改,每日还要三省吾身。只要坚持,总能改好。”岳长卿想了想道。

“对咯!”郝简修笑着道:“那长卿你觉得凤熹那家伙是不是应该拜师?”

“是吧。”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岳长卿除了这么答,已经没别的回答了,不然就是打自己的脸。

“那就长卿你做凤熹的先生吧。”郝简修嘿嘿一笑,嘬了一口小娘酿,美滋滋。

“这,郝伯伯,我又不是多有学问的名师,我,我怎么做得来?”岳长卿连忙道。

郝简修连连摆头,道:“做得来、做得来。长卿,我且问你,你的脾气怎么样?”

“这个,还好吧,我也说不上来……”

“那比之凤熹的喜怒无常要好一些吧?”

“这么比的话,应该要好一些吧……”

“行。那我再问你,你的学问偏不偏激?”

“这个,我的学问不多,我也不好说,万一哪里就有错的呢。”

“好,那我换个问法,假如你发现你的学问错了,你会不会改?”

“那当然改了啊!明知错还不改,是为妄。”

“那就对了,凤熹这家伙明明学问错了,偏偏还不肯改,你说是不是偏激?”

“那是。”

“那你岳长卿知道错了却能改,是不是比之凤熹,要不那么偏激?”

“也是。”

“嗯……最后一个问题,你的人品比之凤熹来,怎么样?”

“这个我不是很了解凤熹,我答不上来。”

“那我也换个问法,你会不会滥杀无辜?”

“那肯定不会了!”

“可是凤熹会。就凭这一点,你人品要比他好一点吧?”

岳长卿沉默了,这么说的话,那比人品的话,他岳长卿是要比凤熹好很多。

郝简修一脸得意的看着岳长卿,为自己的三寸莲花给自己竖立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长卿,你看你脾气嘛要比凤熹好一点、学问嘛也比凤熹的偏激好一点、人品嘛更是比凤熹还好一点。那你说,你做他的先生,把他教好,做不做得?”

问了这么多,郝简修最终把话落在这儿,一副摆明了这坑你岳长卿是得跳定了的样子。

岳长卿目瞪口呆,他看着这个平时话不多、憨憨厚厚、十分慈祥的镇守老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么会儿功夫,给自己挖了个不得不跳的坑。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岳长卿心里大叹。

“郝伯伯,你这么说的话,我也只能答应你了。”岳长卿瞥了一脸生无可恋的凤熹一眼,悻悻道。

“嘿嘿,别一副苦瓜脸。长卿你想啊,你要是把凤熹这个坏蛋给教好了,这世上又多了一个跟你一样的好人,难道不好吗?”郝简修又加了把火道。

岳长卿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那样就很好!郝伯伯,那我就受点累努力把凤熹教好吧!”

郝简修连连点头,脸上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啊呸!凤熹愤愤呸了一口,继续装鸵鸟。

岳长卿走到陆无双旁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开始盘算该怎么教凤熹改好了。

陆无双看他走过来,一脸俏皮笑容的给岳长卿大大的竖了个拇指。

岳长卿腼腆一笑,继续在心里做计划。

郝简修将碗中的小娘酿一口嘬完,脸上顿时浮现出两坨红晕。他把碗在桌子上一放,朝着门槛边的凤熹道:“凤熹啊,你过来,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凤熹如闻天音,总算可以不用忍受那反驳不了、反驳不得的挖苦了。他喜滋滋的走过来,拿出一脸“乖巧”的模样,显得很是“单纯”的看着郝简修。

郝简修受不了这货这样的表情,不去看他,嘴上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为人学生了,怎么对待自己先生、服侍先生我就不多教了,最起码的服侍左右应该还是要的吧。另外,你小子用障眼法唬我那个傻徒弟这比账,看你这一年的表现,表现不好再跟你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