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贺泽贞正在家中吃早饭。

洪朗的妻子子妍在一旁为他盛饭,布菜。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自小就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洪朗道:“少爷,皇上设置西厂、内厂,让田化雪、魏忠贤分别担任督公,这里面大有文章啊。”

贺泽贞不以为意:“魏大哥是咱们自家人,他掌了权,对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过那个田化雪说话办事阴阳怪气的,着实令人讨厌。”

洪朗道:“田化雪是郑贵妃的人。郑贵妃视咱们贺家为仇敌。他做了西厂督公,以后指不定怎么找您的茬儿呢。至于魏公公,少爷我提醒你一句,对一个人再信任,也需要有个限度。”

贺泽贞问:“哦?怎么说?”

洪朗道:“就譬如说咱们锦衣卫的王指挥使、骆镇抚使吧。他们初到六爷手底下当徒弟的时候,好的跟亲兄弟一样。到头来还不是因为权力之争闹翻了嘛?亲兄弟都要明算账,何况干兄弟?”

二人吃完了早饭,穿过一条胡同直奔锦衣卫上差。这条胡同是从贺府前往锦衣卫的必经之路。几十年前贺六和老古月每天都走这一条路。

贺泽贞来到锦衣卫门口,忽然看见门口站着许多番役、太监。他们打着两面旗。一面大书“钦命西缉事厂提督太监”,一面大书“钦命内行厂提督太监”。

贺泽贞疑惑:“咦,义兄和田化雪来锦衣卫了?他们来这么早干什么。”

门口两伙人见到贺泽贞,内厂的那一批齐刷刷的跪倒叩首:“见过小侯爷。”

这些人都是魏忠贤的手下。自然对魏忠贤的义弟礼敬万分。

西厂的那一批却昂着头、梗着脑袋,根本不鸟贺泽贞。

洪朗冷笑一声:“呵,西厂这群人,好没有规矩。”

贺泽贞道:“算了洪叔。何必跟一群没了根的人一般见识?”

二人进得锦衣卫衙门。管狱千户赵翔迎了上来:“泽贞,你可来了!昨晚子时,魏公公、田公公来了诏狱,把咱锦衣卫的袍泽都给撵了出来,让西厂、内厂的人接管了诏狱。他们好像是在审问庶吉士刘纲!”

贺泽贞惊讶:“他们在审刘纲?我干爷爷陈公公不是吩咐了嘛,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审讯刘纲。”

洪朗插话道:“看来香炉里的那封栽赃信是有来由的。”

赵翔哭丧着个脸,对贺泽贞说:“泽贞,我也没有办法啊。锦衣卫受东厂监管、东厂受西厂监管、西厂受内厂监管。在名义上,咱们这些人都得听魏公公、田公公的。”

贺泽贞道:“我去趟诏狱探探究竟。”

说完贺泽贞领着洪朗、赵翔来到了诏狱门口。

一个西厂的管事牌子拦住了三人:“田公公有令,两厂正在提审辱骂君父的要犯刘纲。在审出结果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

贺泽贞火了:“放你娘的屁!老子是朝廷的镇山侯贺泽贞!我贺家在锦衣卫效力了八代!还从未有人敢拦着贺家人进诏狱!”

管事牌子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小侯爷。或许锦衣卫以前是贺家人说了算。可现在我们田公公掌了西厂,规矩该改改了!就算是你也得听田公公的。”

贺泽贞耍起了少爷脾性:“你们西厂那群狗在门口不给我行礼也就罢了,现在还敢拦我进诏狱?你难道没听过一句俗话嘛?好狗不挡路!田化雪算个屁啊!以前不过是给郑贵妃洗脚的粗使太监!”

管事牌子针锋相对:“小侯爷请自重!田公公现在是你的上宪,你辱骂上宪按照锦衣卫的家规是要吃板子的!”

贺泽贞直接抽出绣春刀,横在了管事牌子的脖颈上:“你他娘让不让开?”

西厂的番役们不甘示弱,直接将腰刀、斩马刀对准了贺泽贞。

“干什么呢?”魏忠贤大步走出了诏狱。田化雪紧随其后。

管事牌子道:“魏公公、田公公,小侯爷硬闯诏狱。奴婢阻止,他竟对奴婢刀剑相向。”

魏忠贤“啪”,甩了管事牌子一个耳光:“瞎了你个狗眼,这是我的义弟!你长了几个脑袋,敢挡他的路?”

田化雪在一旁阴声阴气的说:“也不怪他。他是在尽本职。我说小侯爷,你已经袭了六爷的爵位、世职,怎么还耍小孩脾气?”

贺泽贞没有搭理田化雪。他转头问魏忠贤:“义兄,你们连夜审问庶吉士刘纲了?”

魏忠贤微微点头:“真是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啊!刘纲这厮辱骂君父,竟是受人指使!我已经拿到了供状,事实很清楚了。”

贺泽贞问:“敢问义兄,他是受了谁的指使?”

魏忠贤道:“受了皇长子的指使!刘纲供认,皇长子不仅觊觎储君之位,还觊觎龙椅!他让刘纲辱骂皇上,是想活活气死皇上!皇上要是殡天,他就能以嫡长子的身份顺理成章的登基。”

贺泽贞先是一愣,随后连珠炮似的发问:“皇上正直龙马之年。挨几句骂就会被气的殡天?皇长子有这么蠢嘛?再有,储君之位迟早是皇长子的,龙椅也迟早是皇长子的,他又何须觊觎?义兄,我也要提审刘纲。”

田化雪在一旁插话:“对不住了小侯爷。我们西厂那群行刑番役,不及你们锦衣卫的行刑百户技艺高超啊。刘纲也是个弱不经风的,我们刚拿到供状,他竟忍受不了酷刑带来的痛苦,咬舌头自尽了。”

贺泽贞震惊了:“什么?刘纲死在了里面?”

田化雪笑道:“一个七品芝麻官儿而已!死就死了。你祖父在世时,不知道在诏狱里弄死过多少二品、三品甚至一品的大员呢!”

贺泽贞怒道:“田化雪,刘纲是我干爷爷陈公公下令不准随便动刑的犯人!你别忘了,陈公公是司礼监的秉笔。在太监堆儿里是你的上司!”

田化雪收敛笑容:“小侯爷,别拿陈公公压我。我只有两位主子,一位是皇上,一位是郑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