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阿房宫,朱雀路过山海竞技场,听到里面的呼声,却没有停下脚步,她知道叶天泽就在里面,可是碍于天后懿旨,她不能进去见他,更不能让人知道,她来了御龙城。

身为朱雀,南境守护者,没有人皇的命令,擅离职守,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天后让她立即离开,已经算是宽仁,换了一般人,怕是早就人头落地了。

“大人,现在就走吗?”陈辉急匆匆的从竞技场里出来。

“不错,现在就走。”朱雀说道,“分开了,从各门出去,离开御龙境,在南境会和。”

“可是……王上怎么办?”陈辉说道,“若是救不出王上,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其实……”朱雀说道,“我们来这里,天泽更危险,至少在南境,我们还有兵权在手,陛下还需要我们镇守南境,可来了这里,如果让陛下知道,肯定会被一锅端了,到时候……”

陈辉一想,顿时脸色大变,虽然说如今叶天泽被镇压在御龙城,可南境的基本盘,却已经稳定了。

如今的天南城,已经主宰了整个南境,三宗七派,五大世族,全都以天南城马首是瞻。

吞下都天氏领地的天南城,得到了一个巨大人口和资源地,加上朱雀军团镇守者朱雀城,天南从原来的蛮荒之地,变成了天选之地。

尤其是与妖族开启通商之后,天南原本潜力,得到了巨大的释放,已经成为了南境与妖族之间的桥梁。

外事有赵明利,通商有蓝毓恒背后的聚宝斋,加上朱雀的镇守,不用十年的光景,南境便有可能从最穷的大境,变成了最富裕的大境。

“我立即通知他们。”陈辉急匆匆的离开了。

朱雀此番前来,原本是准备去拜访老神将的,因为她的老师第八代朱雀,与老神将是莫逆之交。

当初她来御龙城,竞夺朱雀之位,便有老神将的支持,但这一次,她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后的懿旨,不仅仅是命令,也是警告,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保护,御龙城有太多的人,想找叶天泽的麻烦,更想找天南城的麻烦,若有人知道她来了御龙城,恐怕事情就无法善了。

来到御龙城的城头,朱雀有些不舍,但终究还是回过头去,她知道叶天泽一定能够理解她的。

因为她们是同一种性格,全都将族群利益,置于第一位的人。

“小妮子,来了御龙城,都不去我那一坐,是看不起老夫吗?”一个声音传来。

朱雀心神一动,回过头看到一张熟悉而慈祥的面孔,她拱手一礼,道:“梓萱见过神将大人。”

“朱雀大人何必多礼。”老神将一身素衣,捋了捋胡须,微微一笑。

朱雀一脸无奈,说道:“梓萱哪里当得起这一声大人,神将大人是要折我的寿啊。”

“这可不像以前的你啊,初次见你时,那种意气风发,连陛下都敢顶撞的小妮子,去哪了?”老神将说道。

“那是以前,人是会变得。”朱雀说道,“按照以前的性子,我又哪里会来御龙城呢。”

“是啊,以前的你,跟你老师一个性子,不过,幸运的是,你终究还是跟你老师有所区别的。”老神将说道。

朱雀微微一笑,突然恭敬一礼:“夫君承蒙神将大人照顾,梓萱在此拜谢。”

“你真的不准备去看看?”老神将问道。

“知其康健,我便心安。”朱雀说道。

“走吧走吧。”老神将叹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命吧。”

朱雀一头雾水,但老神将也不多言,远处忽然传来了阵阵疾驰的风声,她知道不能再多停留了,再次拜谢一礼,转身朝南方疾驰而去。

不一会儿,数十名身穿道服的强者,行色匆匆的赶来,见到老神将,也不施礼,便往朱雀离去的方向追去。

老神将一拂袖,这些人全都从半空中坠落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为首者这才认出眼前这人,当即拱手一礼,道:“神将大人,为何阻挡我们追击逆贼?”

“逆贼?哪来的逆贼?”老神将问道。

“南境朱雀,擅离职守,妄图前来人皇宫,救叶天泽,犯下滔天罪孽,不是逆贼吗?”为首的强者说道。

“老夫没看到什么朱雀,老夫只看到你们几个行色匆匆,往我头顶飞过,不知礼数。”老神将说道。

“这……”为首知道是追不上了,拱手一礼,转身便走。

“天道院的鼻子,什么时候这么灵敏了?”老神将自语道。

待他们离去不久,一名少年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老神将,他喘了一口气,说道:“走了?”

“走了。”老神将说道。

“这娘们,真是无情,怎么就再等一会呢?”叶天泽喘着粗气。

他是看到南境的人撤离后,猜想到朱雀可能已经离开,刚叫汤天俊投降,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这句话老夫记下了,下次遇见时,老夫转告她。”老神将说道。

“这……您不会是当真了吧。”叶天泽尴尬一笑,“我就是发句牢骚。”

“大比如何了?”老神将问道。

“还能如何,汤天俊自己认输了。”叶天泽说道。

“我听说天歌九重楼的人,将后面的签,全都买下了,后面五战,你会抽到天歌九重楼的人。”

老神将说道,“第七战,天歌九重楼的人,会对杨无悔下手。”

“嗯!”叶天泽皱起眉头,转而一笑,“我就怕他们不来呢。”

老神将点了点头,又道:“你从无极阁,拿来那发簪吧?”

叶天泽点了点头:“神将大人有何指教?”

“好好保管。”老神将说道。

“没了?”叶天泽问道。

老神将转过身去,显然是没有下文了,他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别忘了你的承诺。”

“这个……我觉得血性这东西,教怕是教不出来的。”叶天泽说道。

“你是准备拿了东西不办事?”老神将面色一冷。

叶天泽顿感毛骨悚然,赶紧解释道:“自然不是,我是说,人族并非没有血性,只不过被压制起来了。”

“这还用你说?”老神将没好气道。

“其实您老人家,不是应该知道,该怎么激发他们的血性吗?”叶天泽说道。

老神将顿时沉默了,他忽然一抬手,将叶天泽提起,来到了御龙城的天空,俯瞰着这座城池。

“御龙城人口过亿,皆是修士,你所看到的人,他们或许为人父母,或许为人子女,或许已过不惑之年,但不管他们是谁,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

老神将说道,“战争?你真的理解过战争吗?南境一役,你坑杀妖族百万大军,固然是大胜,然而,又有多少人族为这一场胜利,而化作灰灰,可能你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得,但是……他们的父母记得,他们的孩子记得,也就在那一天,大胜的一日,有人欢喜,却有人悲哭。”

叶天泽忽然沉默了,他想告诉老神将,人族的血性,要靠战争的胜利来激发。

而老神将却告诉他,大胜的开始,却也是大败的开始,胜的或许是这个族群,但败的是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父母和孩子的人。

“如果……这是你与梓萱最后一别,你是否还愿意让她离开?”老神将问道。

这一问,直击叶天泽的心头,他比任何人都更加理解这种痛苦,因为他前世近乎失去了所有,就在那一日。

“不愿!”叶天泽的回答斩钉截铁。

“想一想那些你不知道姓名的人。”

老神将拍了拍他的肩膀,“吾人族立道于洪荒,自太玄始,行圣王之道,圣为第一,王为第二,陛下何尝不知,战争胜利,可唤醒族人的血性,可真正苦的人,从来不是发起战争的人,而是……那些化作灰灰,没有姓名的人,这些人是人族的绝大多数。”

叶天泽再次沉默,老神将的话,忽然让他原本坚定的信仰,有些动摇。

他有一万个理由来反驳老神将的话,可一想到那些牺牲在战争中,那些化作灰灰的人,他的话顿时一句都说不出口。

“没有人愿意做那个被牺牲的棋子,都想做那个下棋的人。”

沉默了一会,叶天泽说道,“可是,下棋的人,终究只有一个,苟且若能偷生,便也罢了,可是……这洪荒的本源有数,你争我夺,必然会到极数,到那时,谁来给人族圣王?”

“是啊,那时谁来给人族圣王?”老神将没有反驳他,只是跟着问了一句。

这一刻,叶天泽突然明白,老神将其实心里很清楚问题的所在,只是他知道这是一个死结。

他想要叶天泽来解开他也解不开的这个死结。

“前事如何,留给后人去评判。”叶天泽说道,“生于当下,为族群争下最好的一片天,乃吾辈职责,圣王便留给后人,我来做魔王!”

“魔王!!!”老神将意外的看着他,“便是遗臭万年,此去不归,你也愿当这魔王?”

“那就……不归吧。”叶天泽转身,向山海竞技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