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怀忙上前将他扶起,以手抵住他的背心,将真气贯入他体内,直至他呼吸平稳,方将轻轻将他放在垫上。

看着刘晟检毫无血色的睡颜,心中烦闷,转身走出山洞,在林间随意漫步。思索着在这无药之地,如何才能为刘晟检施治。正是不得要领,脚下“嗒”的一声轻响,却是踩在了一个浅浅的水洼之中。

李仁怀低头一看,不由喜上眉梢,只见水洼边上有一丛墨绿色的浅草,草叶矩圆,叶边有三角状锯齿,正是治疗内伤吐血的接骨仙桃,虽然深秋之际虫瘿全无,已过了最佳的采摘时期,但也正是所需良药,当下将接骨仙桃草全采了,又寻了几味草药辅之。

李仁怀回到洞中,想着此药需得煎服,不由又犯起愁来。回头看到那捣药汁的石块,猛然想到潭边众多圆形大石,便有了计较。

到了潭边,寻得一个大小形状适宜的圆石,运起内力将匕首对准石头一插,“噗”的一声匕首直没至柄,李仁怀大喜,暗赞果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继续运劲将匕首行走一周,取出削下的石心,又在两侧上端各开一个小孔,剥了些树皮,搓成细绳,从小孔中穿过,便成了一口石锅,又如此泡制了几个石碗。

李仁怀在洞外搭石为灶,将找来的草药放入石锅熬制,直忙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把草药煎好,倒入石碗中凉着。想着刘晟检这两日没吃什么东西,如此下去便是铁打的骨头也撑不了多久,又去潭边捕了条鱼,在石锅中炖上。

待收拾停当,药水温度正好,便端进洞,将刘晟检扶靠在自己肩上,慢慢喂他服下。刘晟检迷糊中还算配合,一碗药咽进大半,仅有少数溢出。待鱼汤熬好后,又如法炮制喂他喝了一碗鱼汤。

至此以后,李仁怀每日便采药煎药,捕鱼熬汤。如此过得七八日,刘晟检伤势方渐有起色,虽然神色恹恹的,至少不再整日昏睡,也不再呕血了。

这段时日,李仁怀得闲便四处寻找出路,在这谷中来回巡找了数十遍,对山谷的一草一木已是了然于胸,仍未找到出路。

这一日,仰望着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崖,想着总不能困死在这方寸之地,便选了一处,顺着崖壁向上攀爬。才开始山壁还略有倾斜,爬了数十仗后,山峰崖壁如削,再无凭借之处,只得无功而返。

李仁怀无精打采的回到洞中,刘晟检见他神情郁郁,知道又是白忙了一天,心里也不好受,却出言安慰道:“自古天无绝人之路,你我人中龙凤,岂是被这小小山峦困住之辈?如今未能出去,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李仁怀见他神情兀自狷狂桀骜,翻了个白眼不想搭理。

想着若真无法出去,再也见不到木槿,当初效力刘晟检的初衷便变得毫无意义!原本想着王爷失踪,朝廷必会派出大批人马寻找,说这定能寻到此处。

可如今已过了八日,还未见有人到来,知道已是无望。心中身烦躁,一把将放在一侧的石碗拂在地上。

刘晟检叹道:“它们又没错,李兄何苦拿这些家什散气。”

他此时心情极差,也不看刘晟检,冷哼一声道:“自打与你结盟,我便没安生过。先是自己遭人刺杀,接着新婚之日妻子失踪,现又与你被困山谷,做侍候你吃喝拉撒医的全能仆人!”

刘晟检心下黯然神伤,深知两人陷于如此境地,皆由自己而起,呆了一会方道:“你我在此处多日,未知外面情形如何。若我终不能出去,父皇即便生气伤心,却断不会要大皇兄的命,说不定还会将这皇位交到他手头!”

李仁怀愤愤道:“他谋杀亲弟,如此阴险狠毒,皇上也能容忍?”

这几日里,两人几番探讨此次刺杀之事,认定刘晟睿便是主谋。

他此次赈灾失策,导致瘟疫泛滥,被刘晟检抢了功劳,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是此消彼涨。加之刘晟检已暗中争取到苏子策、郑誉亮等重臣支持,回京途中曾得秘报,众朝臣已向皇上推荐立刘晟检为储,皇上似有应允之意。事到如今,刘晟睿已无计可施,唯有出此狠招,背水一战,方能扳回败局。

刘晟检面露无奈之色,低声道:“不能容忍又能怎样?二皇兄已亡,我又生死不明。若父皇认定我也死了,便只有大皇兄这一个儿子了。即便知道他心狠手辣、残害至亲骨,却也不得不顾全大局。若不传位于他,又有何法?!”

李仁怀听他说得有理,心下怒极,恨声道:“果是小人得志!”一拳打在洞壁上,手背被坚硬你崖石划伤,顿时鲜血淋漓。

刘晟检叹道:“唯今只有尽快设法离开此处,令他阴谋不能得呈!”

李仁怀见问题又回到找出路之上,不由心情颓丧,默默走出洞去添火熬药。隐隐听得刘晟检一人在洞中低声吟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心道此人内心果然强大,有王者风范,决非自己所能比。

又过了六七日,刘晟检除了右肩骨折之处,全身上下内外伤均已痊愈。

这一夜,李仁怀梦见与木槿泛舟于山水秀丽之处,早晨醒来时嘴角兀自带着浅笑。睁开眼来,看见刘晟检正饶有兴趣的打量自己,立即坐起身来沉下脸道:“王爷这是做什么。”

刘晟检似发现什么极有趣之事:“想不到冷面的李神医也会笑得如此舒心。”

李仁怀冷哼一声,沉默一会方道:“我梦见妻子了。”拿起布巾到水潭边清洗。

刘晟检一时想不起他何时有了妻子,过了半晌方才省起定是那新婚之日便即失踪的林府小姐。

李仁怀十指为梳,将头发理顺,束发于顶,用一枝青竹簪了。双手捧起潭水敷于面上,清凉的水滴从指间流下,木槿在井边梳洗的一幕又浮现眼底,思绪不由飘忽起来。

忽听得刘晟检在身后说道:“李兄,尊夫人之事,本王也有责任。本王未曾料到如今太平盛世天子脚下,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李仁怀回头看他一眼,见他双手负于身后,平素高傲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歉然,当即冷言讥笑道:“如今太平盛世,殿下身负皇命赈灾,却也能遇到行刺之事,被困在这山谷之中,岂不更是荒唐!”

刘晟检脸上涌起阴鸷之色:“他行此卑劣之事,本王若是死了自然无话可说,只要本王还活着,回去定会让他后悔。”

李仁怀本来最是厌恶这种兄弟阋墙之事,如今不得已卷入其中,无非是为了今后能与槿儿平静生活。听他说得狠毒,默默的转过身,继续洗完脸,拿起竹杆便下水捕鱼。

刘晟检伸手拿过布巾,也走到水边梳洗。梳洗毕,见李仁怀已刺了一条鱼,便在石上坐了等他:“尊夫人有消息了吗?”

李仁怀过了一会儿方道:“找到了。”

刘晟检诧异道:“怎的从未听你说起,也未补办婚礼?”

李仁怀道:“还不是时候。”

刘晟检点点着,若有所思:“可知是何人所为?”

李仁怀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与此次刺杀王爷之人是同一人。”

刘晟检更为惊诧:“你既早已寻得夫人,又知是何人所为,为何不出来指证,早些揭穿他的真面目?”

李仁怀摇摇头淡淡道:“我妻子九死一生方才逃了出来,我已深恨自己无能不能护她周全,只盼她此后能平平安安,如何舍得令她陷于权利争斗中?若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将那人一举击溃,我又怎会令她再次涉险?”

刘晟检知他对木槿用情至深,想着自己也如他一般,万不愿让心中的那个人身临险境,当下点点头道:“李兄所言甚是。”想着刘晟睿平日里谦和睿智之态,不由冷笑道,“他平日里一副清心寡欲、谦谦君子之态,我虽知道他为谋权势不折手段,却还不知他竟下流至斯,竟做出这等欺男霸女之事。看来父王和一帮臣子都被他道貌岸然的外表所迷惑了。”

李仁怀看准一条大鱼刺下竹杆,提起一尾尺来长的银鱼,他将鱼扔到岸上,淡淡道:“他此次做出如此惊天之举,其狼子野心便再也掩盖不住了。可笑的却是,他却能因此坐上那宝座。”

刘晟检冷哼一声道:“他此次赈灾失职,令南部百姓无辜丧生达十万之众。即便父皇迫于无奈传位于他,依本王看来却也未必坐得稳。”

此时李仁怀已刺中第三条鱼,他提着鱼走向岸边,将先前两条一并拿了,在潭边剖洗。刘晟检见他不言,也不介意,长笑一声道:“只可惜他机关算尽,却漏算了李神医你!他只道你医术如神,不敢在你我的茶中下药,却没算到你还武功盖世,所向披靡。”

李仁怀淡淡扫他一眼,冷声道:“我要真有王爷所说的那么厉害,便不会困在此处吃半个月的鱼了!”

刘晟检哈哈大笑,眼中生出睥睨天的傲气:“老天既然让本王大难不死,本王就决计不会让他轻易得呈,本王到是要和他好好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