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的雨淅沥沥地打在了数不清的用大理石建成的墓碑上,许多穿着黑色雨衣的人自觉地靠着高大的树木站成了两排,他们都安静地低垂着头,现场的气氛一片沉寂和悲戚。

白色的花朵被扎成了一束束,它们被一些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人拿在了手中。

老人们从人群当中缓缓走了出来,而人群则是主动为这些老人散开了一条条的通道。他们穿着在严肃场合下面才会使用到的黑色西装,打着黑色的领带,就连皮鞋也是被人仔细地涂了一层黑色的亮漆,然后再好好磨过一次光,唯独他们的花白头发在黑色的衬托下,看起来格外地显眼。

他们都是来自各大不同家族的大家长,日不落城当中的十几个名门望族此刻全部打着雨伞,聚集在这一片被称作是“葬骨山”的山坡上不远处,他们在共同为一个人而举行着帝国当中第三规格的葬礼。

几十辆的厄里芬重机还有近乎百辆的蒸汽马车就停在了这些家族们的身后,在蒸汽排放孔当中,白色的雾气还在随着冰冷的空气旋转而上。而在这些动力机的旁边,居然还悄然无息地伫立着一排排黑压压的钢铁傀儡!

审判Ⅴ型,当下圣弥斯坦帝国对外宣称是最强大的军用战略武器!可是如今它却居然只是被这些大家族拿来当成看门狗一般的存在!

罗德穿着黑色的雨衣,里面裹着黑色的西装,他瘦弱的身体往人群当中一钻,立马就感觉到了周围那些人的肌肉到底是有多么地健硕。这个时候他身旁的人将一只白暂的手伸出,于是他艰难地握住了那只伸过来了的手。

周围的人一个个至少都有一米八以上的个头,他们清一色都是墨镜加上黑西装……还有这身横练的肌肉,罗德敢发誓这里面十个有九个都是那些老爷子的保镖,只要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马冲上前去将老爷子们层层围住。

人堆的对面同样艰难地使劲将手往回一抽,终于将在当中另一头的罗德给拉了过来,不过还好对方的个子比较矮小,还算是比较容易从那一对肌肉山当中穿越过来的类型。

“听说是一个中校的葬礼呢,”脸色苍白的雨衣年轻人低声地道,似是自语,又似是在和罗德讲话,“这座城里面每天都在死人。”

“……”他没有接过对方的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当然清楚这一座城里面每一天都在逝去很多条的性命,可是的确,偏偏有些人的排面就是这么大。

帽子将对方的脸庞遮掩了起来,所以罗德并不清楚对方到底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你好,我就是这次的信使,”年轻人突然之间就恢复了他这个年龄所拥有的气质,他扭过头来,对着比自己矮了一截的罗德伸出了手,“我觉得让你的敌意先放松是一个最佳的选择。”

“敌意?我的?”罗德皱起了眉头,他有些不清楚这个年轻的信使到底要和他说些什么了。

“你试过在夏天盖棉被睡觉吗?”

“没有。”

“就是那样子的感觉——你没有尝试过这样子做,那是因为你知道这样肯定会很热。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幽……不好意思,我应该喊你罗德的,”信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但大致的感觉就是如此吧,无论哪种都好,总之你最好不要成为那一种人。”

同样一身黑色装扮的牧师已经走上了台前,而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们则是逐个将手中的白色花束放在了那一座墓碑的前面。在由大理石所雕刻的石碑上,一个经过了模糊处理的石像脸正严肃而又端庄地立在那里,它正对着那些老爷子们的方向,白蒙蒙的眼中却是透过了他们,看向了另一处方向。

罗德看到了信使朝着那些一脸面无悲喜的老爷子努了努嘴,然后他就知道原来对方是在讲那十几个老爷子了。

雨势有开始逐渐变大的趋势,在一片淅沥沥的响声当中,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黏在了无数双的黑色军靴下面,没有人可以听清楚这两个人之间到底在讲些什么,而这两个人当然也听不到隔了至少有五十来米远的地方那里,牧师到底长大了嘴在喊些什么话。

风声和雨声极大地模糊了一切的声音。

“权力……那可不是什么可以轻易握住的东西,然而现在有些人却还不服老地想要将它占为己有。”信使幽幽地说道,他的声音很小,然而在仔细倾听的罗德耳中,这话听起来却恍若一道惊雷!

“嘘~安静点小兄弟!”信使抓起了罗德的掌心,直接用手写出他接下来想要说的话。

“是她让你带的话?”罗德同样抓起了信使的手,尽管这是一股冰凉并且滑腻的触感,但他还是以这种方式回应道。

“嗯哼,大人顺便还让我提醒你,那几只畸形的实验体已经入侵了日不落城,你有时间的话最好回来总部这边,调查那个雨夜的任务可以先暂时放在一边。”

“暂时放一边?确定吗?”

“确定,你必须在一个月之内回来,因为在这一个月之内,日不落城将会面临一次重新洗牌,无论是异端还是博尔吉亚家族,卡俄斯机关都没有那么多的经历来帮你应付!别忘了你的血!那对于那帮实验体还有那几名垂垂老矣的家长来说,都是无与伦比的诱惑。噢当然了,比起这个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驾驶强殖机甲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告诉其他人知道!”

“一个月之内重新洗牌?你确定吗?”罗德选择性地无视了信使后面的那一段话。

“所以这才是我们让你来到这里的原因……看看那一帮大家长们,你以为他们会只是为了一名中校所以就无端端冒着雨跑出来奠基他?别傻了孩子,他们这是早有预谋的碰头!只不过中校的死给了他们一个提前见面的机会而已!”

罗德将目光转向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牧师依旧在吟诵着些什么,而周围的人也依旧是低垂着脑袋一脸悲戚的样子——除了那几名目光在交流着的大家长们。

“嗯。”

“那就终于完事了啊,看来我这一趟已经完成了一大截了,”信使突然之间开口讲话道,他轻轻地笑了一下,“那我先走了,记得准时回家啊。”

“我知道该怎么做。”罗德的目光再次低垂了下来,就变得如同其他人一半。

其实无论是风声还是雨声都很大,这里的每个人就算相隔很近也很难听得清楚对方在讲什么话,然而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依旧是站在了这葬骨山的上面进行着默哀。

并非心里有鬼,而是他们自己本身就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