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他……”

这时候,负责照看老爷子的老管家走上来,小声对蓝成山道。

蓝成山轻轻摆了摆手:“不必多言,你先下去。”

老管家点头应是,离开内室。

蓝成山小心翼翼的来到老爷子床前,看老爷子依然在闭目沉睡的模样,回头对林亦然道:“林先生,老爷子现在还在休息,按照医生的建议,老爷子在睡觉的时候,是绝对不能打扰的,我们不如先离开这里,等什么时候老爷子醒来,我再让你……”

不等蓝成山说完,蓝老爷子忽然睁开双眼,腾地一下坐起身来,一双眼睛如同灯笼一般,炯炯有神,看了一眼蓝成山,然后大喝了一声:“还不快快给洒家拿来酒肉?!”

“……”

林亦然吓了一跳。

是的,吓了一跳。

讲道理,重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被吓到。

蓝老爷子醒来的这第一个反应,竟然是这样一幅模样?

蓝成山赶紧招手对管家道:“快,去准备黄酒和牛肉!”

管家连连应是,匆忙离开房间。

然后,蓝成山扭过头来对林亦然说道:“抱歉……林先生,让你见笑了。这就是为何……这些年老爷子都不曾再过问家事,不曾出面。——家父早在几年前,便已得了失心疯,平日里,总是风言风语。”

林亦然恍然大悟,再次看向蓝老爷子,观他面色红润,声音洪亮,压根就没有卧病在床的体虚症状,反倒是看起来比很多年轻人还要健康。

“放心,此事我定会保密。”

林亦然点了点头,这种尊重,他一定会给,哪怕对方并非自己爷爷的生前挚友。

“多谢了。”

蓝成山松了一口气。

这时,蓝老爷子忽然看到了林亦然,面色当即一惊,随即吹胡子瞪眼的道:“来者何人?!胆敢入我床榻之围?!”

林亦然哭笑不得,但是并不反感,反而觉得蓝老爷子颇为可爱。

也许,是因为眼前这位是爷爷生前挚友的原因吧,天生就对他有一种好感。

“抱歉……林先生……”

蓝成山还想说什么,不料,林亦然缓缓走过来,站在蓝老爷面前,笑呵呵的道:“老爷子,我乃是游走江湖的一员郎中,名林亦然,家中长辈早就传闻,此处有一酒仙长居。晚辈心生向往,成岁后,徒步游历山水,路经此地,循着酒香便寻了过来。不料听闻老爷子这边有好酒数坛,心中念父辈口耳传言,方来斗胆讨要几碗,也让我这不才郎中,尝一尝老爷子的稀世珍藏佳酿,好再去云游四方,美名传扬。”

“????”

一旁的蓝成山,立刻一脸懵。

怎么向来都是一副冷漠模样的林亦然,转念走起了逗比路线,跟着老爷子一起疯了?

这满口的之乎者也,真的把他听得一愣一愣的。

“嗯?”

蓝老爷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朗声大笑:“哈哈!美酒佳酿,只与知音共享,难得,难得啊!小郎中,你今日是来对了地方,你且等候,老夫定要与你痛饮三杯!”

说着,蓝老爷子瞪了蓝成山一眼:“老夫的酒呢?还不快快催促?!”

蓝成山连连点头应是,转身要出去催促,当即便看管家提着老坛酒和熟牛肉走了过来。

“快,摆开!”

蓝成山去将桌子横在内室门外,跟管家一通将酒肉布下。

“小郎中,请坐!”

蓝老爷子生龙活虎的下了床,指了指前方饭桌。

林亦然点头笑了笑,既然选择了这种对话方式,那就按照老爷子的习惯来就好。

老爷子疯了,这和他没关系,他反倒是觉得,这种交流方式很不错。

不谈其他事,安安静静的喝个酒,吃个饭,愉快的扯淡。

毕竟,林亦然来探望蓝老爷子,真的只是为了探望而已,并无其他意思。

因为林亦然一直念着爷爷,能与爷爷生前挚友好好痛饮酒水,也是不虚此行。

这一刻,林亦然的内心,只有情怀,没有任何算计。

“汝等候此做甚?”

蓝老爷子和林亦然双双坐下,当即一拍桌子,瞪了蓝成山一眼。

蓝成山点头:“好……父亲,有什么吩咐,随时唤我。”

看到林亦然态度不错,而且很少见父亲这么开心,蓝成山也是稍微放下了戒心,安心离开。

当然了,他不会走远,自然是要在门外一直候着。

很快,偌大的房间之中,只剩下蓝老爷子和林亦然两人。

“老爷子,久闻盛名,今日一见,晚辈观老爷子果然老当益壮,这杯酒,是我代家中祖辈,敬您!”

林亦然端起酒水,这一碗酒,是替爷爷与蓝老爷子喝得。

这时,林亦然敏锐的发现,蓝老爷子缓缓端起酒杯的笑容,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一口气喝下一碗酒水,蓝老爷子缓缓打量起林亦然,一扫之前那疯疯癫癫的状态,当看到林亦然胸口处挂着的一根红绳的时候,他乐呵呵地道:“小郎中啊,你此挂件是何物啊,老夫颇为好奇。”

林亦然笑着摸了摸玉佩,拿出来。

“这是家中祖辈传下来的玉佩,老物件,老爷子还懂得观玉辨翠?”

“那是自然,快快拿来,让老夫瞧瞧!”

林亦然闻言,没有犹豫,很大方的拿下玉佩,递给蓝老爷子。

蓝老爷子接过玉佩,细细端详了一番,随后咂嘴称赞道:“好玉……好玉啊……”

蓝老爷子将玉佩还给林亦然,对他道:“小郎中,你可否随老夫前来,看看老夫的玉器收藏?”

林亦然点头:“甚好。”

然后,蓝老爷子披上大褂,与林亦然从房间之中走出来,不顾蓝成山的阻拦,嗷嗷直叫的要去地下室。

“父亲,地下室常年潮湿阴冷,个把月没人进去打扫,您还是别去了吧?对您身子骨不好!”

“让开!老夫要让这位小郎中看看老夫的收藏!——酒逢知己千杯少,切莫扫了老夫的雅兴!”

无奈,蓝成山只好放弃劝阻。

然后,没有任何人的陪同,蓝老爷子和林亦然来到地下室。

地下室中确实非常阴冷,七拐八拐,来到了一个潮湿的杂物间。

打开门,里面放着一些玉器,但是由于常年无人打扫,蜘蛛网和灰尘满屋子都是。

蓝老爷子将大门关上,然后走到林亦然身边。

林亦然继续顺着老爷子脾气道:“老爷子,收藏不少啊,可否为晚辈介绍一二?”

然而……

令林亦然没想到的是,身旁这位老爷子,忽然声音沉凝下来,用一个非常深沉的声音道:“行了,小然,这里没有外人。老头子我,也不必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