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和护云朝石门走过去,石门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护云打着了火折子,带头向下走去,秦云紧随其后。“这里一定经常有人来。”秦云凝神观察着,心道。虽然是地下,但里面的空气很清新,石阶甚至墙壁上都没有一点灰尘。过了大概半刻钟的样子,二人终于重新接触到了地面。“护云,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越往里走就越能闻到一种香味。

“恩。”护云点了点头,“而且……”护云想了想,继续道,“是一种很熟悉的味道。”

“我也觉得……”秦云边往前走着边仔细嗅着,“可是,这是什么味道,有茉莉,有白-H,有桂花,有……”秦云停了下来,“怎么会?怎么会?”

看到她一脸惊诧的样子,护云忙上前问道:“云儿,怎么了?想到了什么是吗?”

“这是娘制作的香包的味道!兰郡的春季雨水多,房子里容易有不好闻的味道,娘总是在前一年就准备好香包,既能吸湿气又能清新空气。就是这个味道!对,就是这个味道!可是,怎么会?”所有的东西都在那一晚付之一炬不是吗?她曾去秦岚山庄找过爹娘的遗物,可是,那场大火摧毁了一切,什么都没有留下。

护云凝神嗅去,越觉得这个味道很像夫人所做的香包的味道。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疾步往里而去。穿过只能容纳两三人的走道到了一个甚是宽敞的地方,这是一个大厅,四周都点上了烛火,敞亮得很。这里摆设倒是简单,有一张圆桌和几张椅子,但桌椅的做工都很精细,木料也属上乘。秦云环顾四周,发现墙边还有一张精致的茶几,上面有一套白瓷茶具还有一个铁锈色编织筐。秦云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走上前去,心跳加速到走在他身后的护云都能感觉得到。编织筐里有几只彩色线圈,一把剪刀,一张折叠着的绘图纸还有一幅未完成的刺绣。秦云颤抖着打开了那张绘图纸,上面绘着一只单脚而立的仙鹤,落款“欧阳暮雪”。秦云惊诧得撑住了茶几边缘,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慌乱又是不可置信,急忙又拿起了那幅未完成的刺绣,正是那只仙鹤,才才绣一半,没有落款,但……“这针法,针脚,绣工……”秦云哽咽了,“护云,落款上的墨迹是新的,这字迹我不会认错的。”

“云儿,你先别急,这边还有条通道,我们进去看看。”护云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安慰道。

“好。”秦云尴尬地擦干了眼泪,“你看我,还直说自己坚强了不少,只知道哭。”

“没关系。”护云继续安慰道,甚少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展开一个浅浅的微笑,双眸里尽是温柔。

另一个通道更宽些,只走了几步就遇到一个转角,再转进去竟看到一个房间,门是打开的,从外面能看到的是一张红木圆桌,还有对面墙上的一幅山水图。这时,里面竟然传出几声缠绵的琴声,接着缠绵变婉转,婉转变悠扬……秦云不再怀疑,跑了进去:“娘!”

琴声戛然而止,几个沙哑的颤音从里面传出:“云……云……云儿……”

秦云循声而去,房间东侧有个小台子,掀开的布幔挂在两边,正中间摆着一把古琴,旁边有一张软榻,而坐下这张软榻上的人正是那个沙哑颤音的主人秦海。“爹。”秦云已是泪流满面,“娘……”而坐在古琴前的正是秦夫人欧阳暮雪。

“云儿……”秦夫人从古琴后走出来将秦云拥入怀中,又松开了上下检查着,“是我的云儿,是我的云儿。”

“娘……”秦云一手擦着自己的不停落下的眼泪一手轻抚着情绪过于激动的欧阳暮雪。欧阳暮雪几乎已经哭成个泪人儿,秦云看着双颊通红的她,心疼不已,才过了一年,模样上其实没有多大改变,但感觉她已老了好多。

“你看你,看到孩子应该是件开心的事,怎么还哭了?”秦海轻咳一声,张开双臂将二人揽在怀里,按捺住自己心中的兴奋安慰着这两个在他生命当中最重要的人,“都别忙着流眼泪了,我们坐下来谈吧。护云,扶云儿过去坐着吧。”秦海又轻咳一声,与护云各自扶着她们在红木圆桌前落座。

秦云左右观察着对面的二人,她曾认为已经失去了的亲人。秦海的脸色并不好,似乎在努力克制但仍然不时轻咳着。欧阳暮雪这个时候已经平静下来,抬手搭在了秦海的后背上,不时轻拍着。秦云是习武之人,自然看得出来,秦海这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内伤?她猛然记得那一晚在秦岚山庄爹爹替她挨的那一掌。“爹,娘,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唉。”秦海夫妇齐齐轻叹,秦海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臂,缓缓道:“是玉无痕。”

秦云护云惊诧地互相看了看,其实他们心中早有猜测,但还是不免觉得讶异。细想下来,其实疑惑早就存在。随着疑惑的解开,她一直想不通的问题都有了答案:天佑帝寿宴那晚艮云教主为何救她?在玉池与他正面交锋之时,他看她的眼神为何如此复杂?玉无痕又为何在那个时候恰巧来到玉池?玉无痕为何有权力放他们带着太子殿下出兰郡?这一切都有了答案,而这些都让秦云无法彻彻底底地恨他。而现在,最让她耿耿于怀的事情也有了反转,原来爹娘并没有葬身于那日的屠杀。秦云再次慌乱了,她又该如何面对他?他有他的无奈,可是,祸已酿成,伤亡又何止几个?虽然他尽醒来力弥补,她也不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秦云看向爹爹,她听到,他叫他玉无痕。这是一个生分的称呼。

秦海见她脸色变了几变,知她必是心乱如麻,继续道:“那日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醒来时就已经在这里了。”紧了紧与欧阳暮雪相握的手,眼神中满是安慰和庆幸,“还好,夫人也在。”欧阳暮雪看着他会心一笑,秦海顿了顿继续道:“我在这里养了一个月的伤,每天都有一个叫山子的青年来给我们送药送餐点,但不会回答我们的任何问话。一个月后我们才见到玉无痕的,是他自己把真相告诉我们的。我想,他也许也需要有个人可以分担他的秘密吧。那晚他出手凌厉但只是点了你娘的睡穴,本来也想以同样的方式对你我的,我半路上一挡,他收不住掌风才误伤了我。他还告诉我们他还没有找到你,但你暂时是安全的。我和你娘虽然谈不上恨他但也不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所以一直都是他说我们听着。之后,每过一个月他都会到这里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聊你,说你到玉池去了,进了郡王府还加入了凌家军……直到最近你们救出了皇上和太子殿下,他的阴谋败露,安宁府上面的动静渐无,山子却还是按点进来照顾我们两老。前天凌晨,玉无痕突然来了,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静地在这里坐了整整有两个时辰,最后走的时候才说了一句‘这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当时我们都觉得很奇怪,可过了两天都没什么异动,山子还是照样进来送药送餐点。现在看到了你们……”欧阳暮雪接着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我一时也猜不透……”秦云沉思道,过了一会儿又拍了怕脑袋道,“现在先不管这些了,既然我找到了你们,爹、娘,我们先出去再说吧。”说着就要起身扶起二老。

“云儿……”护云却拦住了她,“我知道你急着安顿好老爷和夫人,可是你得先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老爷德高望重,兰郡人人敬仰,大家都以为他已经……这叫我们如何解释?郡王那里又该如何交待?到时庄主的身份又岂能瞒得住?而且,护云最担心的是,皇上那里会不会相信老爷和夫人和艮云教并无瓜葛。郡王能相信庄主只是不忍心杀害你们,可皇上会相信吗?皇上在治民上素来仁慈,可是在关系朝廷安危的事情上却从不心慈手软,他连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