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把拽住了百里晨身侧的唐筱月,身手敏捷地从打开的窗户跃了下去。

唐筱月还没反映过来,人已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那人嘬唇发出一声尖利的哨声,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大骏马从远处奔了过来,停在了黑衣人面前,那马儿似是知道主人受伤,前蹄一跪便矮了下去。沈逸轩一把托起唐筱月的腰将她扶上了马背,他随之翻身而上。马儿便象离弦的箭般向暗沉的夜色中奔去,后面追兵的声音越来越小。

唐筱月想开口问他是谁?他不是要刺杀百里晨么?抓她作什么?她也不过是个被利用的人。可是,她被点了哑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身后男子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几乎整个人都伏在了她身上,灼热的呼息拂过她的颈脖,血腥味萦绕鼻间。唐筱月竟不由得心中一紧,她方才那一刀好象是刺得挺深的,这人一定伤得极重吧。

马儿一直向南行,在进到前方树林时慢了下来,唐筱月想转身示意他帮她解开哑穴,她刚一动,那人的手便扼住了她的脖子:“不要……试图逃跑……虽然……我受了伤……抓你却还是绰绰……有余。”沙哑的声音带着沉重的喘息传入耳畔。

唐筱月呼吸一滞,是他?这是沈逸轩扮成洛瑾瑜时用的声音。他今晚到底是去刺杀百里晨还是去找她啊?抑或还有别的目的。

她拼命地摇头,想告诉他,她说不了话,对方显然是明白了过来,扼在她脖子上的手渐渐放了下来。

“你被点了……穴?”

“……”

她只觉他微凉的手拂过她的后颈,喉头一松,便发出了声音:“洛瑾瑜,我没有要杀你。”即使心中怨他忘了她,她也不想公然与他为敌。

“哼,你……根本就是百里晨的女人,今夜就是假惺惺地唱歌,再让百里晨包你的初夜……再与他合谋,布好局引我去……只是,你还有初夜么?”沈逸轩嘲讽道。

那句“你还有初夜么”简直就象一根刺般扎入了唐筱月的心脏,她瞳孔微缩,毫不犹豫地回击道:“既然你都说了我是百里晨的女人,而我与洛公子不过就见了两次,也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你为什么会认为我是故意让百里晨在你面前说要包我初夜,再吸引你前往?难不成我们以前就见过,而且洛公子喜欢我?所以我才会用和别的男人共度良宵的方法引得洛公子前往,以便杀了你?”

沈逸轩顿时有些哑口无言,他晚上在她出来的一刹那便认出了她,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只知道她风情万种地站在那么多男人面前唱歌吹箫,就十分生气。特别是听见她竟然主动说愿意和百里晨共度一夜时,更是觉得心里象被猫挠了般难受。忍无可忍之下,扔下那么一句话,便和百里皓离去。

待和百里皓分手之后,他便换了衣服赶到青月楼,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阻止他们在一起,可当看见被子里搂在一起的两人时,他便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和敏锐的观察力。

唐筱月见他不说话,方才发的怨气就象是一拳打在了弹簧上,又返回到了自己身上,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不想再让他的身子靠近她,她倏地将身体向前倾,却不曾想身后的人竟然完全没有力气支撑,“砰”地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那马儿感觉主人摔落,似乎是十分不满唐筱月的行为,咴咴叫着,抬起前蹄,想将唐筱月摔下背。

唐筱月吓了一跳,俯身紧紧抱着马脖子。

“飞雪,飞雪”沙哑的声音传来,不大,却象有着某种魔力般,马儿逐渐安静了下来。停在原地打着响鼻。

唐筱月转头看向摔落在地的男子,只见他一手扶着伤口,一手扶着身侧的树慢慢站了起来,脸上的黑巾也落了下来,她微微一怔,那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庞,很年轻却也十分普通。若不是他方才一直挨着她,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她真的要以为不是他了。这古代的易容术还真是神奇啊!可以把一个人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而让人认不出来。

飞雪低下头,用鼻子温柔地在沈逸轩胸前磨蹭了几下,象是在安慰他,接着又缓缓矮下了身子,等主人上来。

唐筱月直接跳了下来,没好气地道:“你的马儿对我有意见呢,你坐上来,我走。”

手腕却被狠狠拽住:“你见到我的样子了,是准备回去告诉百里晨么?不准走。”

“我不会告诉百里晨,而且,洛公子,我们不过见过两次,你为何一定要抓住我不放呀?”这个也不是你的真实模样啊!唐筱月在心里加了一句。

“只是不想让你助纣为虐。”某人厚颜无耻地随口扯了一个理由。

再次上了马,依然是唐筱月坐前面,沈逸轩坐在后面,他的身躯又重重地靠了过来,她只觉腰间有温热的液体透过她身上的衣服浸了进来,那是他的血。望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她的心有些乱了。

“洛瑾瑜!”唐筱月轻声唤道。

“……”

“洛瑾瑜!”除了沉重的呼息,他没有答话,唐筱月心一紧,又唤了一声。

“我……死不了,你……也……别想逃。”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声音愈发虚弱。

“我没想逃,你身上有药么?我帮你先包扎一下伤口吧!”唐筱月轻声道,心竟有些疼。

“再走……一段吧,我担心他们会……追上来。”

大概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前面的山下隐有亮光透出,似乎有房子。

走得近了,那是一座青砖瓦房的小院,瞧来似乎没砌多久,小院前还有一片菜地。

唐筱月下了马,沈逸轩动作迟缓地从马上下来,几乎摔倒。屋里的人显然是听到了马蹄声,门开了,一名男子走了出来,左脸被胎记覆盖,右边脸却风华绝代,竟然是去逍遥居中讨要失魂针的姜常生。

“筱月姑娘,怎么是你啊?”姜常生一眼便认出了唐筱月。

此时的唐筱月心中是大大地感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不过,是熟人更好。

“我和朋友正要出城去外地,……可他受了伤,这地方又偏僻……”唐筱月支吾着边说边想着什么借口比较能让人接受。

姜常生关切地目光看了一眼沈逸轩,道:“快,快扶你朋友进屋。”

“相公,是谁呀?”屋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阿瑶,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姜常生愉悦地对屋里的人说道。

一名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应声而出,唐筱月记得,她是姜常生的妻子苏瑶,当时沈逸轩说她好象是什么曾经的掠云门门主。唐筱月不禁在心中暗暗叹息,他们都记得她,而沈逸轩却早将她忘记。

“原来是唐姑娘呀!”苏瑶微笑着招呼,她目光落在受伤的沈逸轩身上,微微一怔:“你朋友受伤了?”

“嗯,这地方如此偏僻,也没瞧大夫,能不能打扰二位……”

“咳,说什么打扰啊,相识便是缘分,上次那个案子若非沈大人明察秋毫,我们夫妻哪能隐居在这儿。我这儿有疗伤的药,房间也有,你们别嫌弃,就将就一晚。”苏瑶原本就是江湖中人,所以她聪明的不去问什么为何会受伤,又为何会大半夜的出现在这偏僻之处的废话。

苏瑶拿来了治伤的药,又利落地收拾好一间客房,打来热水,临走前还特意交代待唐筱月为朋友处理好伤口后,可以去和她睡,姜常生去杂物房将就一夜。

夜,沉静如水,只听得屋外偶尔传来风刮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沈逸轩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眸,就象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唐筱月解开了他的衣衫,突然暴露在空气下的肌肤让他打了一个寒颤,他腹部上的伤口,鲜红的肉已有些向外翻出,新鲜的血液流出,与四周凝固的血块混合在一起,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她先用帕子沾了热水将伤口的周围清理干净,又将苏瑶给的药轻轻敷在伤口上,他额头微拧,嘴唇有些颤抖,似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唐筱月用白布将伤口缠绕了一圈又一圈,见暂时没有血再浸出。

她才轻拭了一下额角的汗珠,正准备将那盆被血染红的水端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凑近了他的脸,发现脸与脖颈处有一处皮肤颜色不大一样。看着他仍然在沉睡,心念一动,她伸手便抚上了那处不一样的皮肤。

“你作什么?”他倏地睁开了眼,扣住她的手腕,微含怒意地黑眸看向她。

唐筱月撇了撇嘴,挣脱了他的手,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就是瞧你的脸脏了,想帮你擦擦。你不喜欢就算了。”

她弯腰端起那盆水正准备走,腰间却倏地一紧,身体被人从后面抱住,手中的盆几乎摔落在地。

“你……不许走……”暗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唐筱月有些生气,方才还凶她呢,现在又不让她走,把她唐筱月当什么呀!

“我累了,你放开我,苏姐姐等着我去和她一起睡呢!”唐筱月没好气地道,用力一抽身,却不曾想受了伤的沈逸轩竟然没有丝毫力气,她的抽离,却让他整个人滚下了床。

唐筱月吓了一跳,看见他痛苦地躺在地上,她赶紧放下手中盆子,上前扶起他,却不料整个人便被他揽进了怀中,他微凉的唇便覆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