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唐筱月第二次与沈逸轩同居一室,上次是中了春药,在迷迷糊糊的情况下,倒也罢了,而这次却是完全清醒。

她砸伤他的后果便是为这家伙找到了装废人的机会。就好比现在,她按照他所写的药方熬好药端到了他面前,他靠坐在床上,也不伸手,就那样眼巴巴地望着她。她用白布在他额头伤口处包扎出一只小老鼠的形状,连带的,那只小老鼠在这样的眼神下也变得生动起来。

从未想过他也会有这样可怜兮兮的表情,唐筱月拼命地忍住笑,将药递到他面前,他却不接,依旧盯着她。敢情这是要喂他?

“公子,你是头受伤,不是手受伤吧?”唐筱月瞪了他一眼。

“我的头不是你砸伤的么?如果我说出去,你以下犯上,即使象我娘那般好脾气恐怕都要生气,若再被我爹知道,说不定都得赶你出去了。那你以后想见我二哥可就难喽!”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又恢复了那慵懒懒漫不经心的表情。

唐筱月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舀了一勺药喂给他,他毫不客气地享受着她的侍候。他还要她擦拭脸,手,却不让她碰他的背。唐筱月当然也不想帮他擦身上,可始终有些好奇,他的背后是受了伤么?而且她看了他自己开出的药方,全都是一些治内伤的药,他打哪受的伤啊?不过,他不肯说,她自然也就不多嘴问。

睡觉的时候,她明明是睡在地上,第二日清早,竟然发现自己是在床上醒来,若不是她发现自己衣服依然完好,那声尖叫就得逸出口了。

而他以手撑头,侧卧着凝视她,目光灼灼,唇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吐出一句吓死人不偿命的话:“本公子决定了,你日后来房中侍候,不必再回去。”

“你作……”唐筱月刚想骂人,便听见门外传来沈若辰的声音:“三弟,三弟,你好些了么?”

唐筱月大惊,刚想起身,便被沈逸轩一把揽进怀中,他靠近她耳畔,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肌肤上,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低沉且有磁性:“你是我的!”

她身子一僵,他却放开了手,道:“还不去开门。”

唐筱月几乎象只兔子似的跳了起来,飞快地将衣服头发整理好,打开了门。

沈若辰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微微一愣,眼底那抹莫名的情绪一闪过而,微微一笑,关切地问道:“筱月?你身子好了?”

“我……我已经没事了,多谢二公子那日的救命之恩。”话音才落,便感受到来自身后一抹如利剑般的目光。

“只要你没事便好。”沈若辰点了点头。

唐筱月微怔,这句话昨日沈逸轩好象也对她说过。

“那天晚上你为何会在那儿?那起火的房子是单身汉阿祥住的。”沈若辰又问道。

“紫娟让灵儿传话说在月落河等我,可是我并未在那见到紫娟,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打昏,醒来时便在那间破屋里。你说那屋子有人住?可当时我醒来时并未见到人啊。”

“住在附近的百姓说阿祥几日前便病死了,正想找人来处理尸体,尸体却不见了。还好那间屋子是独立的,否则那场火不知要害了多少百姓。还有,其实我……”

“二哥,你究竟是来看我的?还是来找我的婢女聊天的?”几乎被二人遗忘的沈逸轩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沈若辰尴尬地轻咳两声,走进屋子,目光移到了沈逸轩身上,道:“我刚从衙门回来,便听三姨娘说你病得很严重,现在好些了么?”他的声音总能让人觉得温暖如春。

沈逸轩懒懒地靠在床上,漫不经心地道:“我娘一向大惊小怪,我身体没什么问题,不知这两日姜常生断臂那件案子审得如何了?”后面这句话他倒是问得真心。

“方才我去衙门便是因为有人来报案说福安路的古井里打捞出一具尸体,尸体泡得已经面目全非,但据附近百姓凭衣服和体型辩认,应该就是卖猪肉的林峰,仵作验尸时在尸体身上发现这支簪子。”沈若辰从怀中拿出了一支木头簪子:“这簪子很普通,很普通,普通到令人觉得不普通。”

这矛盾至极的话从沈若辰口中说出,唐筱月不由自主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簪子上,簪子就是用红木所做,款式非常普通,上面刻着一朵莲花。唐筱撇了撇嘴,配戴这簪子的人应该四五十岁了吧,这么老土。

沈逸轩眼睛一亮,拿过簪子端详半响,唇角勾起一笑,道:“我想,我已经知道姜常生的妻子苏瑶的身份了。二哥派人将姜常生夫妇请到公堂吧!”

姜常生被独自请到了衙门的后堂,当他看见那具泡得面目全非的尸体时,眼中闪过恐惧,也有惊讶。

“你……可认识此人?”沈若辰问道。

姜常生的目光飘向尸体,又迅速收回,嗫嚅道:“不……不认识。”

“那么,你可认识这支簪子?”沈若辰将手中木簪递到了他的眼前。

姜常生眼底划过一丝慌乱,低下头也不敢看他,良久,才抬头,眼中泪光闪闪道:“你们别问了,他……他是卖猪肉的林峰,是我杀了他,我将他推进了井里。”

“你为何要杀他?”沈若辰淡淡地问。

姜常生脸色苍白,嘴唇颤动,似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有些颓丧地道:“我觉得这辈子我活得非常失败,我娘告诉我,十年前我得了重病,醒来后,便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文不能写,武不能打,做生意也是一塌糊涂。那日,我路过杏花楼,站在门边的一女子取笑我这么丑还敢出来吓人,我一时气不过,便回了几句嘴,那女子恼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对我下了那种药。结果我……我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林家猪肉铺。恍惚中,林峰过夫扶了,还把铺门也关了,后来……后来,我醒来时,就看见自己衣衫不整,那药性分明已解,而林峰就坐在一旁。”说到后面,姜常生脸红得象蕃茄。

唐筱月瞪大了眼睛:你,你是说林峰和你做了本该是男女之间做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为何那么肯定是他帮你解了药?”这事要是搁21世纪,男男相爱,倒也不奇怪,可这是古代啊!这么开放啊。”

“屋里并无其他人,而且我……我试探过他的口气,他承认了。”姜常生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你要失魂针其实并非是想让你自己忘记所有,而是想让林峰记你们曾发生过的事?”沈若辰接过了他的话头。

姜常生咬了咬嘴唇道:“是的,我马上就要娶妻,这种事若是被他说了出去,我要如何见人。”

“你拿了失魂针那日晚上去找林峰就想将失魂针插入他的风池穴,只可惜你的力气敌不过她,反倒被她斩了手臂,对么?”沈若辰又道。

姜常生无奈地点了点头,顿了顿,又连忙道:“我后来还是找了个机会,将杀了,将尸体扔进了古井。”

沈若辰淡笑摇头:“你说人是你杀的,那你倒是详细地说说,你是用什么凶器杀的人,又将凶器藏于何处?你只有一只手,又没有武功,是怎样将林峰的尸体神不知鬼不觉地扔进井里?”

“我……我”姜常生蒙了。

“他自己是答不出大人的这些问题,因为……人是我杀的。”门被人推开,姜常生的妻子苏瑶平静地走了进来,关切的目光落在丈夫身上。一名衙役从后面赶上前,一边拽住苏瑶的胳膊,一边向沈若辰解释道:“大人,她硬要冲进来,我拦都拦不住。”

沈若辰挥了挥手,衙役只得转头离开。

姜常生冲上前,握住了妻子的手,紧张地道:“娘子,你……你可不能乱说话啊。”

苏瑶轻拍了拍姜常生的手,勾唇淡笑,便将目光转向了沈若辰,神情镇定,:“大人,林峰是我杀的,你在尸体身上发现的那只木簪便是我的,其实您已经知道了,不是么?”

沈若辰不置可否地看着她,却并不说话,似是在等着对方开口。

“我早就知道了相公的事,我不想他一直生活在慌恐不安之中。所以,我替他杀了林峰。”苏瑶的眼神坚定,并未象以往那些承认杀人时的犯人那般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