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着沉重脚步声,推开东院大门的人,乃是时经。

时经回来了。

他这一次,整整出去了十天之久。

并且,回到东院的时经,气色似乎很不好。

一袭青色长袍破破烂烂,脸色发白、气息紊乱,以至于脚步声都比寻常的时候沉重许多。

甚至眼尖的任玄还发现,时经露在衣衫外面的右手指尖,还有一道血痕,时不时的就淌下一滴鲜血。

好似,时经这一次外出,经历了一场极为惨烈的战斗。

“师父,您回来了!”

“师父!”

任玄和张铁柱见到时经如此模样,均是大吃一惊,连忙双双迎了上去,拱手施礼。

时经刚刚进入东院的时候,神色是十分冷厉的,但见到自己的两名徒弟之后,老脸上的神色终于是缓和了一下。

“嗯。”

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稍稍点头的‘嗯’了一声,表示看到任玄和张铁柱的施礼了。

随后,他便迈开脚步,直奔东院大殿而去了。

虽然是一副伤势沉重的模样,但还算是步履如风。

见到此幕,任玄和张铁柱对视了一眼,心下稍宽。

虽然对于时经负伤归来的事情极为在意,但两人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发问的时候。

张铁柱去将东院的大门关上,而任玄则是跟着时经进入了东院大殿之中。

“咦?”

时经进入东院大殿的时候,显然发现了殿门焕然一新,殿内的墙壁也被重新刷了一边漆,不由得轻‘咦’了一声。

“咳咳。”

任玄咳嗽了一声:“旧门不堪驱使,每逢往来,便‘吱呀’做响,于是弟子和张师兄便私下做主,将东院大殿翻修了一下。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师父责罚。”

“些许小事,罢了。任玄,你过来。”

时经这会儿,显然对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并不关心。他看了任玄一眼,招了招手,示意任玄过去。

任玄走过去,恭敬的拱手道:“师父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你还记得我这一次出去,是做什么去了吗?”时经板着脸,问道。

“是为了获取炼丹的材料,才出门远行的。”任玄如实回答道。

“不错,炼丹需要许多妖兽的内丹。我这一次出门,本想狩猎一些低阶妖兽,用它们的内丹炼制几炉练气丹。一开始倒还算是顺利,接连狩猎三头低阶妖兽。但就当我准备返回的时候,没想到正面撞上了一只高阶妖兽。”

时经说到这里,老脸上的神色微微扭曲了一下,似乎对于这只‘高阶妖兽’,还是心有余悸。

“这妖兽乃是一只五阶妖兽‘纪虎’,个头极大,好似一座小山一样,出没于凉州境内的无名山脉里。我跟这只畜生大战了两个时辰,最终还是落了下风,被迫逃离了那座山脉。呵呵,这畜生倒是记仇的紧,竟然追了我一千多里路,一路追到了昆仑山附近,这才罢手而去。”

任玄闻言,吃了一惊。

虽然不知道‘五阶妖兽’是什么概念,但是任玄却知道在某些地方,的确潜伏着极为厉害的上古妖兽。比如当初任玄孤身逃离洛都,被秦良一路追杀的时候,就在凉州境内的一座山脉里遇到过一只极为厉害的上古妖兽。

转念一想,时经遇到的不会也是这只大老虎吧?

那这个世界也真是太小了点。

“师父您辛苦了,神武宗极为安全,绝不会有妖兽来袭击的。您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去山下给您购置一些伤药,如何?”

“我的确负了很重的伤,那‘纪虎’虽然牙尖爪厉,我倒也不怎么惧它。但它的吼声却极为古怪,似乎隐约蕴含神魂攻击,跟它打斗一久,我才发现自己的神魂已经受到了严重的震荡。这种伤势,寻常的伤药根本无能为力的。”

他说完这些,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任玄的胳膊。

“乖徒儿,你仔细看看我的双眼。”

任玄闻言,有些奇怪,但还是凝神看去。

可这一眼看去,任玄却大吃一惊。

因为任玄发现,时经那双原本满是锐利之意的双眸,此刻竟然变得浑浊不堪,甚至于那双瞳孔的颜色也变淡了不少,已经变成了灰褐色。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双瞳孔还在以一种极为微弱的频率,在不断的震荡着,似乎连聚焦都无法完成,这也也令时经的目光变得涣散起来。

眼睛就是心灵的窗户,时经的双目变成这种状态,他神魂上的痛苦可想而知。

“徒儿,神魂受损,精神力就难以集中,甚至有时候平白无故的还会说出胡话。说句不好听的,神魂受损之人再也难以平心静气的打坐修炼,几乎前途尽废,终生无法进阶了。”

时经抓着任玄的胳膊,力气很大,好像透露着极度的不甘。

“我真没想到,我时某人纵横一世,心高气傲,从来都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过。但如今,竟然被一只畜生给废了,我心有不甘啊。”

“师父……”

任玄闻言,双目不禁一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刚刚关上东院大门,进入大殿的张铁柱,却露出一脸极为愤怒的神色。

“师父。那只畜生在哪里?你告诉我,我替你去报仇!”

“报仇?你去了也只是送死罢了。那只畜生,恐怕整个大仲国也只有吕掌门,还有那名黄师叔有能力战胜。通灵境的修士根本就不可能打赢它,更别提你这名淬体境修士了。”

时经摆了摆手,语气显得又不甘,又有些苦涩。

“罢了,时也命也。即便是没有遇到这只畜生,我恐怕今生也是再难进阶了。你们听着,日后好好修炼,争取早日进阶通灵境,莫要使东院真的消失在神武宗,我就已经足够欣慰、别无所求了。”

“师父……”

任玄和张铁柱同时叫了一声,口气颇为悲怆。

“别这么叫,我还没死呢,一时片刻我也死不了。”

时经叹了口气,然后有些虚弱的道:“这炉丹药,我肯定是无法炼制了,任玄徒儿,这里面是我费尽周折,千辛万苦方才寻觅到的三枚妖兽内丹,你好好收下。明天一早,你去藏经楼找黄师叔,就是整天呆在藏经楼门口装傻充愣,哄骗新弟子为乐的那个紫袍老头。你去找他,让他帮你开炉炼丹。我‘炼丹术’是他教的,他炼丹水平远在我之上。我待会儿就写一封书信,请他帮忙。我一生从来没有求过别人,想必他应该不会拒绝。”

“师父一生都没有求过人,又何必为了弟子,低声下气的去求这位师叔祖?”任玄连连摇头,“这一点,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

“你傻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乎什么脸面?这几枚妖兽内丹于你我而言,一点用处都没有。放着也是放着,只有炼制成丹药才能真正发挥作用。若是连几炉丹药都炼不出来,我这负伤也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时经一双老眼看着任玄:“这一趟你必须得去,十几天后的神武小比,你也必须拿到一个好名次,替我们东院挣足脸面。不然的话……”

说到这里,时经不再说话,只是蔚然长叹。

听到这声叹息,任玄心中忽然涌出了一股所不清道不明的蛮劲。

“师父你放心吧!这一次神武小比,我一定会拼劲全力拿到第一,绝对不负师父所望!”任玄咬着牙,沉声道。

“还有,您老人家的伤,是因我而负的!我也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疗伤!”

“傻徒儿。你这话虽然听起来不切实际,但你有这份心意,为师还是十分欣慰。”

时经闻言,倒也根本就没当真,只是拍了拍任玄的肩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而一旁的张铁柱,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似乎还难以接受时经神魂受损,几乎沦为废人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