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小街中的一家秀坊,半倚在软榻上的清秀少女,修长莹白的双手针线纷飞。仔细看去便知道少女在制作成衣,那模样明明慵懒至极却又让人挑不出错处。

“姑娘,在下的衣裳破了,可能缝好?”一道清朗的声音忽地响起,祭月抬头便撞见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少年一身金丝华服,眉眼皆是温润。

祭月挑了挑眉道:“看你衣着该是富贵子弟,怎的非要缝好这件旧衣?”

少年并未生气,只是一面轻抚手上的衣服一面道:“这是我母亲亲手做的,对我极其重要,希望姑娘能尽全力帮在下。”

祭月自嘲地笑了笑:“你大概是找错人了,我的技艺不精,是整条街名声最坏的绣娘,怕是会弄巧成拙。”

少年似是看穿了她,执意将衣裳交给她,强行交代了自己来拿衣裳日期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店门。

祭月望着手里的衣裳笑的欢欣,泪水一滴滴顺着脸颊流下,泪眼朦胧中看见那衣裳的领口绣着千寒二字,原来他是皇商沈家的嫡子沈千寒啊。

她自小便被父母强行卖入这绣坊讨生活,孤苦伶仃的她常常被其他绣娘欺负,她们视她如泥沙,随意践踏。

她含泪忍下日复一日的折磨,一点点长大,期间受一老妪相教,练得一身出神入化的绣艺。

自从不久前那些绣娘设计她,将她绣好的衣裳偷梁换柱后,她就再也接不上一单的生意了。她的信誉毁于一旦,断了生计来源。不曾想却遇上了沈千寒,少年坚定的眼神让她动容,罢了,就帮他这一次好了。三日后。

沈千寒如期赴约,一大早上就跑进了绣坊,祭月将手里缝好的衣裳随意丢过去给他。沈千寒接过后展开来看了看,惊呼出声:“姑娘好技艺,缝制的就如同原先一般无二!”

祭月丝毫不在意他的夸赞,伸出手道:“酬金拿来。”

沈千寒一愣,随即慌忙从怀里取出银两。因为沈千寒的缘故,这件事很快便传遍京城,祭月莫名其妙的有了小小的名声。两个人就这样相识,慢慢变成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那一年,祭月十二岁,沈千寒十三岁。

年岁渐长,二人情愫渐生,沈千寒煞费苦心的表明心意后,二人就自然而然的成为了一对儿。

小绣坊被沈千寒买下,现在已经算是祭月的了,幸福快乐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花梦蝶的出现。绣坊外来了个姑娘,那姑娘衣衫褴褛,脸上脏兮兮的,祭月动了恻隐之心便收留了她。

花梦蝶极其擅舞,且性子温婉,谈吐高雅,总是让人以为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女。沈千寒喜诗词歌赋,花梦蝶正好是这般风雅的女子。二人总是有聊不完的话题,祭月很高兴有人能陪沈千寒聊他喜欢的事,并未往别处想。日子久了,直到沈千寒对她的态度日渐冷淡,她才醒悟过来,可是怕是为时已晚。就在这时,花梦蝶居然请求祭月将她送去乡镇的绣坊,慌乱之下,祭月应下了。

花梦蝶异常乖巧地收拾好行囊后,二人一前一后出了绣坊,谁知沈千寒却早已侯在门外,墨黑的眸子怒气冲冲的盯着祭月,开口便伤人极深:“祭月你心胸居然这么狭窄,不顾蝶儿无家可归便着急赶走她,我对你真是失望透顶。”

祭月身子一僵,大笑出声:“哈哈哈,蝶儿?好一个蝶儿,沈千寒,那我算什么?”

沈千寒阴沉着脸一把拉过花梦,蝶后,才抬头看着祭月道:“你心胸如此狭窄,远远比不上蝶儿你算什么?”说完便带着花梦蝶大步离去。

祭月跌坐在绣坊门前,泪水滂沱,目送那一对璧人离去。

打那以后,祭月的绣坊生意兴隆,祭月将全部身心投入绣活,往日绣坊门前那一座仔细打理的小花池萎靡了,到处是枯枝败叶。一眨眼新年将至,今年京城出奇的冷,纷纷扬扬的大雪翩飞而下。

这日,祭月还在赶制成衣,一伙人突然闯了进来,大声嚷嚷要让她滚出去。祭月失神良久,直到手里的针刺入指缝才惊醒,是啊,这绣坊可是沈千寒的,如今他要回去又有什么错呢?只是,他同情花梦蝶无家可归将她带走,现在收了她的店铺,可曾想过她自小孤苦,何处有家?

祭月背上包袱出了绣坊,寒风刺骨,她麻木地走着,天大地大,她居然无处可去。意识模糊,身子不受控制倒向地面,恍惚间看见一抹红色靠近。

再次睁眼,祭月望着陌生的房间,耳边传来一道悦耳的男声:“你醒了,来喝点水。”

祭月抬头便撞上一双妖冶的凤眼,那是个红衣如火的男子,满身的风华。过了几日,祭月渐渐了解这男子,也知晓他名唤苏钰,性子顽劣,是当今丞相的嫡子。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素日里纨绔的苏大少爷居然对祭月言听计从、百般呵护。

太后寿辰将至,宫中急召技艺高超的绣娘赶制华服。苏钰连夜入宫在太后面前立下誓言,替祭月争取到这个机会。因为他知道,祭月需要这次契机。虽然没见识过她的绣艺,可是他就是相信她。

伴随着众人的议论和质疑声,半个月很快过去,成衣被如期赶制出来。苏钰拿着它去入宫见太后了,众人屏息以待。

半个时辰后。

一道接一道的圣旨从宫中传出,答案显而易见,祭月成功了,“天下第一绣艺”的称号稳稳落在祭月头上。与此同时,罪臣之女花梦蝶因逃亡被官府再次抓捕,判了死刑,午时问斩。

祭月没去刑场,花梦蝶下的慢性毒药再一点点侵蚀她的身体,苏钰没让她离开丞相府半步,悉心照料。

待春天再次来临,祭月的身体才完全康复,外面传来消息,沈千寒要被迫迎娶白家的女儿,婚礼就在这几日。

婚礼当天,祭月换了身烈火红衣,修了淡妆,亲自上门贺喜。

一身新郎服的沈千寒看见祭月,匆忙赶来,忽地握住了祭月的双手道:“阿月,花梦蝶的事是我不好,我都听说了,不该错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