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等你成年之时,我且看是否还活着再来看你。”闻言,我便缠着他不放,很明显我舍不得他,他把我放下,转身就化狼形跑开了,我追不上他,很快就拉开了距离。我犹记得我在那里哭了一整天,还是爹爹用追踪鸟才寻到我,他们问我怎么了我只到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我从那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我每天都会去那里待一个时辰,已经成了我的习惯,我怕我不去会错过了他,万一他回来了呢?直到我成年那年,真依了他所说我要到成年之时方可化人形。他的模样我已记不清了,但是我不会忘记少年那背影,九年间我习得了一手好画工,但是我却画不出他站在草坡上等我的背影。小时不谙世事,长大后方可悟出他当年的孤寂,背影如此荒芜,那一刻,那个少年比谁都寂寞,他曾说过他羡慕我有个快乐的童年,却不知从七岁之后我的童年只有他。

九年说长不长说短亦不短,我那两位哥哥在我十岁那年回来了,但是却是身受重伤。大哥半步踏出了生死之外,二哥几乎废了一条腿,族医大人说大哥伤及了根本,就算医好也恢复不了从前,二哥的腿治好也不会有以前的敏捷,但是起码还是四肢健全。这两个坏消息让我娘亲昏厥了过去,从那以后爹爹不许我再唤他爹爹这么亲切的唤法,而是唤——父王,这冰冷的两个字让我们父女俩拉开了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朋友们也开始远离我。娘亲私下与我彻夜长谈,娘亲说,哥哥们算是废了,族里的长老似乎想放弃他们,父王的一举一动都必须小心翼翼的,不能让人抓了把柄。这一天是我的成年礼,我听完父王的训话,长老的祈福语,便跑去我与他初相识的地方,很失望我等了他一天他没来,说不伤心是假的,那一晚我描绘了初见时那狼身影,竟描出了几分寂寥,提字:情不知所起,却已一往情深……

这样漫无止境的等待,最伤害一个人的心,而我,却从未放弃,九年的执着岂是说忘便可以忘记的。那一晚我又哭了,人生中两次痛哭都给了他,还记得他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即墨离,阿离阿离,我已成年化了人形,可缓缓归矣?“你又来了”“我九岁便能化人形,不知你几岁才能化人形,我想,你大概是成年之时吧”“我叫即墨离,你唤我阿离罢”“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傻好,明明是老虎却要学猫叫”“等你成年之时,我且看是否还活着再来看你”那些时日的点点滴滴在脑中重放,阿离,我想伴你,永生永世,看那万丈红尘。既然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寻遍天涯海角只为寻你曾经留下的踪迹。第二天一早,我便去找大哥二哥打听他的身份,他们长年在外历练,一定会知道一些的。我去见大哥时,许是那年留下了病根让他不得不长年卧在床上休养,他墨发随意地放下来,外披一条披风,那脸呈病态,这些年来也是苦了他。我扶他重回床上躺着,我知道他站太久会导致昏厥,也确实是弱了些。大哥:“苗苗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有事问我?”我轻点头问:“确实,我此番前来是想问大哥长年在外可曾听说过即墨离?”大哥有些愕然地看着我说:“即墨离乃是狼君膝下三子,不过听说犯了错早已被流放了,苗苗为何会认识此人?”我即是知道被流放是什么意思,被流放就是等于被放弃了,这世间对他何其残忍。我连忙追问大哥他被流放何处,大哥不肯告诉我他知道我会去找他,他说那里太危险了,我却不管,我哀求着。

大哥问:“他对你而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让你如此不顾一切去寻他?”

我只道:“自从那年分离,此后岁月,再多风景,除他都不过尔尔。”大哥哑然,只说句“炎之城”。我欣喜,回去收拾东西准备去寻他,但是我错过了大哥最后一句话“你会后悔的……”

入夜,我不敢告诉父王他们,便一个人偷偷的走,我怕他们会阻止我,多年后想起那一夜,不免有些慷慨。我一路漂泊,两年之久,我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经过了许许多多的事,倒是让我学会了很多东西。

当我找到炎之城时我无疑是高兴的,阿离,十一年之久,你可还记得我?炎之城很大,我在外围待了三个月,每日过得心惊胆战,稍有不慎就会小命不保。内围跟外围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与地的存在,在内围完全是个世外桃源,人人和睦相处,和外围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刚好相反。我一路打听,一位大妈告诉我阿离居然是这里的统领者,是了,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平凡,我来到了他的住处,但是我进不去。我在外面守了三天,终于……我看见他从里面出来,旁边还跟着位女子,距离太远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很明显阿离关心她,还搂着她,看到这一幕我的心是那么的痛。我多想跑上去问他为何要失言,他可知我等了他九年,找了他两年,难道只有我在乎那段过往吗?难道我的执着就是个笑话?

我一路跟着他们,故意跟他们插肩而过,很失望他并未看我一眼,只顾着和旁边的女子说话。这一刻,我的心落下了谷底,觉得自己好卑微。

毕竟,他是那么的美好,而我,却满身缺点。许是我被这安逸的外表迷惑了,这看似和谐的地方也暗藏危机,有人想要他死,一时数不清的杀手朝他那个方向杀去,他护得了自己却顾不了旁的人,再强大的人也顶不过杀不完的敌人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那位女子渐渐失去了阿离的保护,很快成了刺客的目标,她好似分不出方向一般乱窜,这时我才知,原来她是个盲女。我躲着起来看见她无助的样子,不由心里畅快,也有些庆幸她是个盲女。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大概是变坏了吧。

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看着一个杀手朝她刺去,阿离暂且管不了她,我用了最快的速度帮她挡了那一剑。当剑刺入我腹部那一刻,痛,真的很痛,我是最怕痛的了,就算是个小伤口也够我痛上几天。

这一次,我有一瞬间是麻痹的,我看着止不住的血从我身上慢慢流失,我是真的害怕了。在倒下的那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是阿离把我接住了,那时我在想,他还是极好的……待我醒来,入眼的是陌生的地方,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旁边是阿离身边那位盲女守着我,她大概是累了趴在床沿上睡着了,像是她在照顾我?

她的脸色很憔悴,怕是守了我一夜吧,这一课我的心无疑是复杂的。我是故意上前替她挡剑的,这样我才能接近阿离,罢了罢了,我替她挡剑她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她很美,是属于那种柔弱的美,很容易让人生起保护欲的那种美。此时,我口干舌燥,又不敢乱动怕扯开伤口,只得轻轻推动她,想让她唤个人进来帮我倒杯水。她视力不便我怎敢叫她去倒水,万一烫着,摔着,磕着就得不偿失了。婢女进来先是安置好她再理会我,这也难怪,毕竟我于她们而言不过是个外人罢了。当婢女告诉我我昏迷了三日,此言不过是变相的告诉我她家主子照顾我三日,要我好对她感恩戴德罢了,不过三日也是够久的了……

半个月了,我休养了半个月,幸好我身体修复得快,倒是可以下床走动了。这些时日我从下人们口中知道那个盲女对阿离有多么的重要,据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还跟随阿离到这流放之地,可见关系有多么不一般了,那为何……那年阿离会如此孤独?思绪飘向远方,当醒来阿离不知何时站在我旁边,这一课,仿若千万年之久远,时间就这般在我眼前静止。十一年过去,他的容貌已改,比十一年前更成熟了些,奈何我却在一眼将他认出。我轻唤一声“阿离”,他轻笑像以前那样摸我的头:“苗苗啊,你长大了,你可怪我没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