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仪清,白水就不能不想起南宫珊。自己此生辜负的,又岂止仪清一人?

想到南宫珊的时候,白水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彼时,白水正受杀戮之源影响,神志不清,宛如痴儿。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了一个又可爱又调皮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的名字叫南宫珊。

白水现在还记得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

那时候的南宫珊,像极了清晨初生的太阳,可爱,活泼,而又迷人。

白水现在还记得南宫珊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的神情,还记得那一道拦住自己去路的紫色,白水当然也记得她说过的话:“你这人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的行事却这般蛮不讲理?你吃白食也就罢了,怎么还出手将人打伤?”

然而下一刻南宫珊就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她立马就改变了主意,白水记得她嫣然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我看你眉清目秀的,倒也不像是个坏人。本姑娘呢,大人有大量,也就不跟你计较之前的事情了。这样吧,你既然没地方可去,不如就跟我走吧,当我的小跟班,吃的穿的,样样不少你的。你看如何?”

于是白水就来到了水晶宫。

也许,这就是天意。

水晶宫里有虎牢狱,虎牢狱关押着仙林豪杰。而白水偏偏就来到了水晶宫。而且是带着解语剑来的。

解语剑是远古时候留下的神剑,关于它有无数的传说。然而白水知道,那些传说都是真的。整个仙林的人当然也相信那些传说。

南宫渊对此也深信不疑。所以他要得到那把剑,一定要得到。

南宫渊是水晶宫的宫主,也是正一教教主的亲弟弟,可是他没有任何权利,他只有龟缩在茫茫的大雪山中。

南宫渊不甘心,他也是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人,他要称霸整个仙林。所以他需要那把剑——解语剑是仙林神剑,传说它关系着仙林的命运。

白水神志不清,这是南宫渊最好的机会。

所以南宫渊出手了。他也成功拿到了解语剑。

但就在这个时候,南宫俊来了。他当然是为了查看虎牢狱的情形,可是他也看到了白水。于是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可不知为何这大战竟激发了白水的魔性,杀戮之源也因此觉醒。

于是,雪山六老死了。南宫渊也误杀了南宫珊。解语剑也丢了。

总之那一战,白水虽然赢了,却输得很彻底——南宫珊为他而死,成为了他这一生也无法弥补的缺憾。一个年轻、美丽、善良、可爱、活泼的小姑娘因自己而死,自己却眼睁睁看着,甚至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自己都没有答应她的要求。

可白水记得她是带着笑走的。因为她喜欢的是阿呆,她知道,阿呆虽然不擅长说话,但阿呆心里,最重要的,也是她。所以,她没有遗憾,她很满足。

南宫珊是带着微笑和满足离开的,却留给了白水一生的遗憾。

而那次就在水晶宫里的解语剑,也成了白水成为千夫所指的最佳证据——仙林之中大名鼎鼎,威望极高的一代神僧了然方丈,居然就死在这把剑下!

白水百口莫辩。更何况,在了然方丈死前不久,他和司马进还夜闯了华严寺,而巧之又巧的是,无论白水夜闯华严寺还是被困华严寺时,银面人都出现了。更巧的是,华严寺的通灵神镜也在同一天失窃了。

于是,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白水。

在华严寺大会上,面对着了法咄咄逼人的斥责,白水无话可说,也根本无从说起。就算白水心里知道通灵神镜是了法偷的,五一六大案是了法参与的,了然方丈极有可能也是了法杀害的。可是,空口无凭,白水就算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又有谁会去相信他一个字?说来说去,白水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罢了,人微言轻,如何比得过成名多年,威望颇高的一代神僧了法?

白水没有愤怒,没有悲哀,没有任何情绪。因为他知道,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自己,针对仙林的局。自己不过是这个局中的一枚棋子,从而让所有人相信银面人的可怕,让所有人生出敬畏之心。那么,仙林结盟,就再也不会有人反对了。

果然,在华严寺大会上,仙林同盟毫无阻碍的形成了。了法毫无意外得成为了仙林同盟的盟主。

白水知道,了法的目的达到了。白水一直在想,了法盗取通灵神镜,制造五一六大案,从一开始便是奔着仙林同盟去的。而自己,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恰好加速了他推进仙林联盟的进程,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

白水还知道,就算没有自己的出现,了法依然有办法召开华严寺大会,依然有办法成为仙林同盟的盟主。

白水只是感到很疑惑——一直以刚直和正勇好称的了法神僧,如何会忽然变成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仙林恶僧?

白水还记得自己在歌乐山和了法见面的情形,了法一身红色袈裟,身材高大,白眉微垂,容貌威严,不怒自威,俨然一副绝世高僧模样,怎的后来竟然变成这样?莫非,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还有,白水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了法当时是以什么理由和借口离开歌乐山的?以至于世人竟然对他没有半分怀疑?

想到华严寺大会,白水就不由得想起了那道包裹在铃铛中的水碧色的身影,还有那阵凄美的歌声——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那阵歌声,又将白水的记忆拉得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