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清虽然身处竹篮之中,但一来胆小,二来隧洞中黑漆漆的,因此随着竹篮的迅速下落,只觉身体要想下坠落似的,不由又敬又怕,脱口叫了出来。

黑暗中却有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仪清师妹,别怕,有我在这里。”

听了白水的低语,仪清果然不再害怕,身子颤抖地也慢了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竹篮下落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白水喜道:“估计快到洞底了。”

仪清奇道:“这里黑漆漆的,伸手也瞧不见五指,白大哥怎么样知道?”

白水笑道:“这竹篮下坠之势一直既猛且快,这时忽然降了速度,想必是因为快要到底了,留下些时间缓冲之用。”

说话之间,竹篮已稳稳着地。

白水和仪清跃出竹篮,眼前便出现一条长长的甬道。

二人沿着甬道一路前行,甬道的尽头便出现一道大铁门。

仪清伸手推了推,只觉此门既厚且重,非人力所能破开,不由皱眉道:“遭了,我们忘了问那两个守卫讨取钥匙,这大门却如何过去?”

仪清刚说完,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铁器碰撞声,却不知白水从何处拿出一大串钥匙来,笑道:“在制住他们的一瞬间,我就把钥匙从他们身上顺过来了。”

——白水自幼在市井中长大,偷鸡摸狗的事情自是没有少做,因此拿走钥匙之时,也是神不知鬼不觉,便是那两个守卫,怕也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钥匙早已丢了。

仪清先是一喜,旋即眉头微皱,轻声道:“偷拿别人的东西总是不好,白大哥应该亲口向他们借过来才好。只要你诚心诚意开口来借,他们也未必不肯借你。”

白水笑道:“你是佛门弟子,我却不是,用不着遵守这些个条条框框。”说着从中挑选一个最大的钥匙,刚刚好插进铁门上的锁孔。

推开大门,便看到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个个牢房。牢房自然都是山洞。

白水点亮了火折子,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侧牢房上俱都编了号,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直到八十一,统共八十一个牢房,不由笑道:“这南宫宫主倒像是个信佛的,居然在这里建造了九九八十一个牢房,和佛教的九九八十一难一一对应,真是不可思议。”

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查看手中的钥匙,只见钥匙上除了和牢房上一模一样的八十一个数字外,后面还一一备注了一行小字,赫然便是关押者的来历:白云观、华严寺、玄水宫……

白水从中找出七星阁的那把钥匙,然后徐徐走到七星阁那个牢房前,就在钥匙要插进去的时候,白水的受忽然顿住了,整个人犹如被石化一般,呆呆地站立不动,他的身子忽然开始颤抖。

是因为就要见到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人了吗?

仪清似乎看出了白水的异常,叹了口气,徐徐诵念道:“是时药叉共王立要,即于无量百千万亿大众之中,说胜妙伽他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白水听了这四句偈言,不由得痴了,心中默默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念了一边,不觉脱口喃喃道:“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师姐既然已拥有了自己的幸福,自己还替她高兴才是,为何反生烦恼之心,却是大大不该了。”

一念通,念念通,白水听了仪清这几句禅语,蓦地豁然开朗,郁结心中的死结终于解了开来,当下再不犹豫,手腕一伸一拧,门便应声而开。

就在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一道哼声冷冷传来:“都说了宁死不降,你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白水听得这声音正是丁瑜的声音,不由大喜,朗声道:“大师兄,是我!”

那声音明显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着旁边的人叹气道:“看来我最近真的大不如前了,竟然出现了幻听,唉……”

白水这时已迅速来到丁瑜跟前,微笑道:“大师兄,你没有听错,是我。我是老三,你不认得我了吗?”

丁瑜揉了揉眼睛,又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信不是在做梦,兴奋地一把抱住白水,哈哈大笑道:“老三,果然是你,哈哈,来的正好,可有带酒来?”

白水笑着递给丁瑜一个酒葫芦,说道:“早知道大师兄好酒啦,喏,上好的竹叶青!”

丁瑜一把接过酒葫,咕噜噜一口气将酒喝完,口中大呼痛快。

喝完之后,这才想起正事来,对白水道:“对了小师弟,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白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了我再跟你从头道来,现在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为妙。”

说着,又见过楚凌云和冰凡两位门派长老,和其他同门也一一点头示意。最后,终于来到楚璇跟前。

从白水进入这间牢房起,他就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跟着自己移动,不用回头看,白水便知是楚璇一直看着自己。他一直忍住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那道目光,一定也充满了复杂。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怎么逃也逃不过去。白水终于还是和楚璇面对面站着。

两个人相对而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谁也没有说话。一如当年在思过崖的大雪之中,只是两人心中俱都明白,曾经的日子,却是再也回不去了。往事如烟,很多人,很多事,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刘崖忽然跑了过来,拉住楚璇的手,指着白水,脆生生问道:“娘亲,这位叔叔是什么人?是上天派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楚璇的眼眶本来已经湿润了,心中更是犹如惊涛骇浪般翻涌不息,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只有一句话:“他没有死,他没有死,是我负了他,是我对不住他,我真是一个坏女人,我真该死。”

楚璇一时想起二人成长中的点点滴滴,那一点点微小而充实的小确幸,那雪山上的深情对望,那怦然心动的芳心暗许……

一会儿又回想起白水被血色神章吞噬后自己悲痛欲绝,日日茶饭不思,几年里几乎哭瞎了眼睛,若不是刘庭芝悉心照料,自己怕是早已死了。自己初时也曾想过自尽,后来屡次被刘庭芝救下后,想死的心也就渐渐淡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己对刘庭芝始终冷冰冰的,可他却既不气,也不恼,千方百计呵护爱护着自己。就连自己也不知道,刘庭芝的影子,不知何时,已悄悄地映在了自己的心里……

刘崖的声音将楚璇从回忆中唤醒,她慈爱地摸了摸刘崖的头,柔声道:“这是洗尘峰的白水师弟,也是你的叔叔。”

“叔叔好!”刘崖笑着对白水道。

“你好!”白水也笑着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