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道门开启的同时,白水怀里的时空卷轴忽然剧烈颤抖起来,然后,天空之上的时空之门忽然出现一个漩涡,白水只觉一股巨大的吸扯之力从怀中传出,整个身子竟然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冲着那道虚空之门径直飞去,眨眼间整个人便没入漩涡中,消失不见。

白水只觉自己浑身动弹不得,被一股空间乱流紧紧包裹,短短几个呼吸间,白水便发觉自己进入了一个不知名的空间裂缝中,在无数空间乱流之间穿梭着,碰撞着,终于渐渐失去了知觉。

在白水被漩涡吞噬的同时,那道时空之门忽然就消失了,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看不出一丝踪迹,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场中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时空之门就消失不见。一个个面面相觑,均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白水悠悠转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放眼望去,一片苍茫,无穷无尽。

白水在苍茫中缓缓行走着,终于发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门。他深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推开了第一道大门。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座高高的大山,山高不知凡几,却早已深入云霄,笔直地矗立于天地之间,巍峨,沧桑。山脚下却缓缓流淌着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遥遥便可看见水底的鱼儿在恣意游泳。

溪边上坐着一个白发的老者,身着身洗的发白的灰色长袍,头戴蓑笠,手持钓竿,却在高声唱着曲子:“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白水不觉陶醉在老者的歌声里,忘记了身边的处境,眼前逐渐掠过一幅幅的庞大画卷——滚滚奔腾的大江,铁马金戈驰骋战场的英雄豪杰,却终究不过是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只有青山依旧,碧水长流,和着那悠然西下的红色夕阳,当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啊。

“好歌好曲好豪情啊!”白水听到精彩处,早已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不觉附手喝起彩来。

老者一曲歌罢,方才对着白水笑道:“不想小哥年纪轻轻,竟也识得这曲子妙处,当真让老朽欢喜的紧。”

白水向着老者做了个揖,也笑道:“老丈好闲情!小子当年也从书上读过此词,当时未识得此词好处,如今听得老丈唱来,仔细寻味之间却真真妙不可言,人间繁华兴衰却是尽在于此,是以不自禁叫声好来,却无端打扰了老丈的雅兴,还请见谅!”说着又是拱了拱手。

老者摆了摆空着的右手,高声道:“不打紧,不打紧,小哥这却是何往啊?”

听老者问话,白水这才想起自己是为闯关而来,只是推开第一道大门之后,就来到了这里,他自己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真是幻,是以一时间竟然怔住了。原本照理来说此处乃闯关之所,必为幻象无疑,然则古晨见识过各种传送之后,却无法断定此地真伪了。

老者瞧见白水发呆,却是咳嗽提醒道:“小哥,小哥——”

白水醒转过来,歉声道:“不好意思,方才想起一些事情,有些走神,抱歉了。”

老丈并不答话,反而从身边的石头上拿起酒壶来咕嘟嘟喝下一大口,然后扔向白水,瞧见白水接下酒壶,老丈随意用袖子擦了擦嘴道:“还记得方才那首歌的下半阙吗?”

白水点了点头,他自然明白老丈的意思,他拿起酒壶也喝了一大口,只觉得腹中一阵温暖,仿佛有一股气流沿着腹部进入全身,四肢一阵惬意,不由赞道:“好酒!”

老丈哈哈笑道:“这才真个应了那句‘一壶浊酒喜相逢’了。”

白水又喝了数口,这才将酒壶递还道:“只是小子年幼,不然倒是可以和老丈漫谈古今了。”

老丈喝了口酒,缓缓放下酒壶,视线随即转移到钓竿上,抚须道:“年轻人,你看我这钓鱼的家伙什儿,是曲是直啊?”

白水心底暗道:“鱼钩是用来钓鱼的,自然是弯的了。”于是放声答道:“自然是曲的。”

老丈不置可否道:“你可曾听说过姜太公?他的钩子便是直的。”

白水接道:“然则姜太公要钓的本就非鱼。倒是老丈,分明是真正的钓鱼,鱼篮子里不是已有了好几条鱼了吗?”

老丈笑着摇了摇头:“年轻人,你再好好想想。有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最好能用心去看。”

白水望着水里的鱼钩皱起了眉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一闭便是一盏茶的功夫。老丈却也并不出言催促,只是慢慢地饮着酒,不经意间又有一条鱼上钩了。老丈这才放下酒壶,双手将钓鱼慢慢地抬了起来。

就在鱼儿上钩扑腾着出水的那一瞬间,白水忽然睁开了双眼,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脸上洋溢着明悟后的喜悦,他缓缓道:“老丈,我明白了。这鱼钩既非曲,亦非直。”

老丈这时已放好了鱼,对着白水轻笑道:“哦?此话怎讲?”

白水道:“对于鱼而言,这钩子自然是曲的。然则并非是因钩子的外形,而是因为它本身并没有犯任何错,却被人无端捉了去,是以为曲。”

看到老丈微微颔首,白水继续道:“但是对于人而言,这钩子却是直的。弱肉强食,物竞天择,这就是自然,这就是道。”

老丈听到这里,已不由鼓起掌来,脸上已毫不掩饰对白水的欣赏,口中连道三个好字,更是称赞道:“说得好!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对自然道法却有这等明悟。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这时老丈已然收起了鱼竿,对着白水笑道:“年轻人,你是冲着解语剑来的吧。实不相瞒,要想取得解语剑,必须闯过三个关卡,老朽便是这第一关的守关人。这第一关本是让你等自己寻找通关问题的,只是老朽与你投缘,实不愿为难与你。这样吧,老朽这便将此关问题告知与你,至于是否得过此关,就看你自己了。”

白水抱拳道:“如此多谢老丈了。”

老丈微微点头道:“老朽只问你一个问题,倘若一个人想做成一件大事,那么他首先需要的是什么?”

白水想不到老丈问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不由皱眉沉思起来。

片刻后,白水朗声道:“决心!”

老丈反问道:“何以见得?”

白水道:“决心乃成事之根本,不可或缺。”

“非要不可?”

“非要不可!”

老丈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确定?”

白水斩钉截铁道:“我确定。至少这是我行事的准则。”

老丈哈哈大笑道:“好个不卑不亢的年轻人,老朽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年轻人,后面的路还很长,好自为之。”话音甫落,老人已失去了踪影,只有那个钓竿和鱼篮,似乎在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白水看着老丈消失的地方,一阵恍惚间视线落到了鱼篮之上,鱼篮里却哪里有什么鱼?分明是一把金灿灿的钥匙!

白水珍重地将钥匙拿起,向着老人消失的地方拜了拜,然后走向第二扇门。

打开沉重的大门,白水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路,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路。

白水没有选择,只有一直走下去——真气用完了就不再跳跃奔驰,而是走,走累了就休息,休息好了就继续赶路。困了就睡觉,睡醒了仍然是赶路。

奇怪的是永远不会感觉到饿和渴,可惜白水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他只是走着,不停地走着。以至于后来长了胡子,白了头发,他仍旧在走着。

那条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白水刚开始的时候还记得自己是来闯关的,后来时间长了他渐渐忘了自己的目的,忘了自己身份,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这条路走到头。

这中间他有过动摇,有过疯狂,有过不解,有过迷茫,有过绝望,甚至有过放弃的念头。可是他没有,因为他是白水!到得后来,他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走不完的路。

不记得又走了多久,白水终于老了。他的头发已然全部花白了,牙齿也掉光了,眼睛也渐渐看不清东西来。他几乎已经走不动了,一刻钟才能勉强挪动一步,然而他还是没有放弃,他依然在走着。

终于,在白水快要倒下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条路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房子。白水笑了。

在踏入房子的一瞬间,白水身上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那些逝去的岁月不停倒流着,几个呼吸之间,白水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一同回流的,还有白水这段时间的记忆。

白水摸了摸发胀的脑袋,不由一阵苦笑——一段路,竟是走了一生。

就在这时,第一关出现的那个灰袍老者又出现了,他笑呵呵道:“年轻人,居然能够走到这里,非大毅力者不能为此。”

白水这时终于适应了自己的身体,苦笑道:“我险些就要死在里面了。”

老者哈哈笑道:“这里的死亡并不是真实的,只是代表闯关失败而已。”

白水显然还没有从方才的场景中醒转过来,犹自心有余悸道:“那感觉也太真实了些。”白水略微调整了一下,终于笑道:“不知老丈此番到来,又有何指教?”

老者看着白水满意道:“你且看看此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