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实夫妇当下调转船头,一路顺风顺水,不多时便靠了岸,他们将小船用绳索系在岸边,然后将白水二人从船上抬出,朝着家中行去。

王老实的家距水并不是很远,因此两人不多时便将白水安置妥当,迅速折返回来,又将碧衣女子抬回家中。片刻之后,两人又抬了装载鱼儿的大木桶,收拾了渔网,将木桶放置院中,渔网晾晒在矮墙上,这才相视一笑。做完这一切,两人均已累得不轻,却因为收获颇丰,又救了两条人命,因此身体虽累,心下却是着实欢喜。

夫妇二人絮絮叨叨交流了不久,忽然听得“嘤咛”一声,屋内的碧衣女子仿佛醒了过来。

王老实夫妇一阵大喜,立即飞奔到屋中,却见风姿卓越的妙龄女子正俏生生地立着,看他年纪不过十四五岁,却是眉目如画,秀美绝伦。一身水碧色的衣裳轻轻荡漾,长发如瀑,无风自扬,整个人直如仙子下凡,端的让人惊叹不已!

王小芳看到王老实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下不禁恼怒暗生,右手悄悄绕到王老实背后,在他背部狠狠一掐。王老实背上吃痛,险些要惊呼出声,却被他强行忍住,只不住地龇牙咧嘴。

王小芳生怕被碧衣少女看到,反来取笑于她,于是放开手来。王老实如蒙大赦,龇牙之姿顺势换了笑容,冲着碧衣少女憨笑着。

想王老实二人不过是寻常人家,他们的一举一动如何逃得过碧衣女子的眼睛,只是她情知是被二人所救,也不好过分吹毛求疵,当下微微一笑,嫣然道:“小女子苏雪莹,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原来这一路之上拼了自己性命不要,也要救活白水的妙龄少女,居然是白水儿时好友,苏雪莹!想当年白水被七星阁丁瑜带走后,苏雪莹着实哭了好些时日,想是在那时白水的身影,已在她心底烙刻下深深地痕迹。是以她虽然入了无情崖,但在白水无比危险的时刻,还是不顾自身安慰,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这一份情意,任何人见了,也要竖起大拇指,高声赞道:“好情意!好胆识!”

苏雪莹这一笑倾国倾城,王老实几时见过这样美丽的笑容,当下微微一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竟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好在王老实的面庞本就黝黑,也瞧不出多少变化。

王小芳狠狠瞪了王老实一眼,也笑答道:“原来是苏姑娘,幸会幸会!”她看到苏雪莹说话文绉绉的,也不知怎样回答,当下学了村里私塾先生说书时候常用的客套话,也不管恰不恰当,只管随口说了出来。

苏雪莹情知对方没念过什么书,当下也不在意,微微笑道:“不知姐姐和大哥如何称呼?你们救了我二人的性命,我若是连恩人的名字也不知晓,岂不是太不像话!”

王老实这时听懂了,正要回答,却被王小芳抢先答道:“我叫王小芳,你可以叫我王姐。你大哥叫王老实。”

“王老实?”苏雪莹心底暗暗念了句,颇觉有趣,看了看王老实的样子,傻头傻脑的,却有几分老实,当下暗暗发笑。

王老实看到苏雪莹神采奕奕的样子,似乎身体已经完全无碍,只是还有一个少年在地上躺着一动不动,于是他指了指白水,问道:“苏姑娘,这少年是生了什么病吗?怎得还是昏迷不醒?要不要我去找个大夫过来,替他诊上一诊?”

苏雪莹听到王老实询问白水的情况,脸上笑容立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担忧,她望了望犹自昏迷的白水,轻轻摇头道:“多谢王大哥的好意,只是他这病症,非一般药石可以医治,倒是辜负了王大哥一番好意。”

王老实脸上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又望了望躺在地上的白水,但见他面色苍白,已几乎没有什么血色,心下不禁为他担忧起来,不由叹了口气。

王小芳毕竟比王老实精于世故,看到苏雪莹面上不满哀愁,略一思忖,安慰道:“苏姑娘也不必太过忧心,我看这位小哥也并非福薄之人,定会化险为夷,非极泰来,安然无恙,生龙活虎的。”她也不知如何形容转运,当下将自己知道的词全部说了。

苏雪莹情知王小芳是在宽慰自己,心下却为之一振,暗暗道:“白哥哥既然还有一口气在,就必然不会轻易死去。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活了他。”

苏雪莹和王老实夫妇又客套了几句,这才从怀中拿出一锭银子,足有二三十两,双手塞到王小芳手里,淡淡微笑道:“姐姐夫妇救了我二人性命,雪莹感激在心,自当不会忘怀。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三十两银子,姐姐权且拿着,也好置办几件衣裳。”

王小芳乍见这么大一锭银子,当下欣喜若狂,一双眼睛发光似的,紧紧将银子攥在手上,又塞在嘴里咬了咬,面上喜色登时更是增添一倍。

王老实本来怕极了老婆,这时却从王小芳手中一把抢过银子,向着苏雪莹递去,大声道:“我们救人是为了良心,不能拿你的银子。”

王小芳一个不小心被王老实抢走了银子,登时大怒道:“你干什么!”

王老实方才不过是一时冲动,这时面对刘小红的质问,心下一阵哆嗦,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苏雪莹噗嗤一笑,将王老实的手推了回去,笑道:“王大哥不要误会,我送这银子给姐姐,只是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罢了。王大哥若是执意不收,那便是看雪莹不起了。”说着板起了脸,故作生气。

王老实无可奈何,只好讪讪地将伸出的手缩回。王小芳白了王老实一眼,又将银子抢了回去,赶紧塞进怀里,这才对着苏雪莹笑着道:“苏姑娘想必还有事情,我们夫妇就不打扰了。”说完拉着王老实走出房间,犹自笑个不停。

待得王老实夫妇走远,苏雪莹这才扶起白水,叹了口气,将自己刚刚聚起的些许真气,从白水背后度入白水体内。

不多时,真气耗尽,苏雪莹缓缓坐起,白水的气息却依然时强时弱,没有丝毫醒转的迹象。

一连数月,苏雪莹就在这小屋之中,每日里为白水度上一次真气,勉强维持白水的生命气息,可是白水的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些许恶化的趋势,非但人日渐消瘦,气息也愈来愈弱了。

望着白水越来越苍白的面庞,苏雪莹的神色也是日益憔悴,到得后来,竟忍不住唉声叹气,渐渐陷入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