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动静这么大,早惊醒了小酒小菜的掌柜。这家掌柜姓刘,十分精明,人送外号“刘老鬼。”刘老鬼从后院出来后,已完全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又喜又怕。喜的是,自己店里居然来了个神仙,这要是招待好了,以后还担心不会飞黄腾达?怕的是,自己小店本已破旧不堪,也没有什么高档的酒菜,便连小二也是呆头呆脑的,万一得罪了神仙,那可非同小可。思来想去,再也按捺不住,小跑着飞奔到前堂,直累得满身大汗。

刘老鬼匆匆赶来,看到大堂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拍了拍阿呆的肩膀以示鼓励,然后和他一起,躬身立在桌边,随时听候吩咐。

白水瞥了刘老鬼一眼,但见他肥头大耳,一双眼睛却是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打些什么鬼主意。白水忽然想起了之前桃花镇上欺凌自己的胖掌柜,一阵反感,不由嗤之以鼻,心底冷哼道:“无商不奸,天下间的商人果然都差不多,就连样子,也没有什么差别。”

洪老魔却压根不理会刘老鬼,只顾吃肉喝酒,大呼痛快。他还时不时地给白水也倒上一碗,看他既坚决又难受的样子,笑得更是开心。

酒足饭饱,洪老魔打了个饱嗝,悠悠站起身来。刘掌柜精于世故,这时早迎了上去,语气无比真诚和恭敬:“请问老神仙还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便是,小的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洪老魔又做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摸了摸长长地胡子,微微颔首道:“随你安排便是。”洪老魔嘴上虽然如此说着,手却不经意地弹了弹自己略显脏乱的花衣裳。

刘掌柜人老成精,哪里还不明白洪老魔的意思,当下赔笑道:“既然如此,老神仙请先到后院雅阁休息,至于衣物什么的,我派人去镇上最好的布庄现做,待会就给您送过来,不知您意下如何?”

洪老魔也不说话,微微颔首示意道:“如此有劳掌柜的了。”

老掌柜连道两声“哪里”,腰弯的更低,做了个请的手势。

雅阁位于后院,并不是很大,只有三间屋子,一个卧室,一个澡堂,一个厕所。刘掌柜口中的“雅阁,”不过就是他平时的居室罢了,这时为了讨好洪老魔,竟是将自己的地方让了出来。

安顿下来以后,洪老魔看着满脸通红,似醉非醉的白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将白水整个人提起,从上到下摸了一边,然后自言自语道:“筋骨颇强,经脉顺畅,是个修行的好苗子,真不愧是我老怪物的小怪物。”白水只觉酒劲上头,眼冒金星,天旋地转,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迷迷糊糊的,身体任由洪老魔摆弄。

洪老魔一阵大笑,然后纵身一跃,人已消失了。等他再回到房间,手里却提了一只黑色大公鸡,还有一把刀子。

洪老魔一把将刀子塞到白水手里。

白水眯着半醉半醒的眼睛,疑惑道:“你,你给,给我刀做什么?”因为酒劲,他说话也断断续续的。

洪老魔沉声道:“刀是用来杀人的,当然也可以杀鸡。”说着,竟把手里的公鸡在白水面前晃了晃。

白水身子摇摇晃晃,人却笑了起来,指着洪老魔道:“老怪物忒也愚蠢,杀鸡是厨房的事情,你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杀鸡。”

洪老魔并不答话,只一把将公鸡扔在地上,然后大步出去,“卡擦”一声,将门反锁了起来。

白水将手中的小刀翻来覆去,一阵好笑,对着面前的大公鸡道:“老怪物让我杀你,真真笑死人了。想鸡兄和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我又如何会平白无故地取你性命?”白水虽不识字,平日里却没少听书,这时借着酒劲,竟全说了出来。

不想这只公鸡却不是普通的公鸡,而是被洪老魔施了法,激发了体内全部的凶性,赫然变成了一只充满斗志和杀气的战斗机!但见它眼睛通红,扑腾着翅膀,对着白水的眼睛狠狠啄去。

白水酒后迷糊,看到公鸡红通通嗜血的眼睛,还有越来越近的长喙,大惊之下闪避已是不及,只好强行跳了起来,避开眼睛要害。

大公鸡一下就啄中了白水的肩膀,鲜血飞溅。白水吃痛之下一声惨叫,酒已醒了大半。

这时再看向公鸡,看着那双嗜血的眼睛,心里竟没来由地一阵害怕——想他不过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虽然平常也抓过鱼,逮过兔子啥的,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子发疯的大公鸡,不由又惊又怕。他握着小刀的手因为害怕不停颤抖着,他定定地望着大公鸡,晃了晃手中明晃晃的刀子,威胁道:“小鸡小鸡,你可千万莫要犯傻,我手里的刀子,可是能杀人的。”

哪只大公鸡对他的劝告听也不听,扑腾着翅膀,又扑了上来。白水大叫道:“小鸡小鸡,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他后面的却再也说不出口,人已被大公鸡扑到在地。

大公鸡爪子将他牢牢按在地上,嘴又向他眼睛啄去。白水拼命挣扎,头左摇右摆,始终没有被啄到,脸却擦伤了数道口子,慢慢地向外渗着血。他的身上更是被公鸡爪子抓得遍体鳞伤,一身血迹。

白水终于开始反击,他朝着大公鸡的身上一连打了数拳,满怀期望它能知难而退,放开自己就此罢手。

不想这一番作为,却更加激发了大公鸡的凶性,翅膀扑腾间,竟高亢地鸣叫起来,抓挠更加凶残,啄地更加凶狠,似乎非要置白水于死地,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白水也想不到大公鸡力气居然出奇的大,自己用尽全力竟然丝毫翻身不得,被他牢牢锁在地上,只能拼命挣扎。

大公鸡拼命啄着,声音越来越兴奋,白水身上的伤口越多,它就越亢奋。

终于,白水忍受不住,握紧了手中的刀子,对着大公鸡的脖颈,狠狠刺了下去。

不想那公鸡毛发旺盛,体表竟出奇的光滑,白水的一刀没有刺破它的脖颈,反而是擦着鸡毛过去,划破了一道伤口。大公鸡吃痛,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鸣叫声越来越高亢凄厉,身上的毛发竟全都竖了起来。

白水紧咬钢牙,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刀子。

凄厉声越来越响,打斗声也越来越大。

但忽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半晌,还是没有任何声音,洪老魔定了定神,终于缓缓将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