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慢慢拉着破旧的篷车，无知无觉向着犬首走去，只差几步就会踏入那利齿交错的大嘴里。但偏偏在这个时候灵秀突然一拉缰绳，将牛车停住。

老牛不满了叫了一声，但也只能停下了脚步。此时距离那犬首大嘴，也只有三尺之遥。

关搏被这突然停顿弄醒了，便问灵秀道：“怎么突然停了？”

“臭熊猫，都被人欺负到眼前了，你还睡？！”灵秀往前面的浓雾一指，不高兴道。

关搏探出头来，看了外面一眼，一直淡定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惊讶。回头摸了摸灵秀的脑袋，笑道：“这点把戏，你自己解决了就是，非要吵醒我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关搏还是张开嘴，对着那浓雾吐出了一个听不见的音节。凡人的耳朵有着听觉极限，低于或者高于某种频率的声音，便会完全听不见，这便是所谓的超声波与次声波。

关搏此时喊出来的便是次声波，以体内的坎水气息为主，催动了五雷正法，对这水雾下了一个寻常人听不见的命令。

喊完这一句，关搏便对灵秀道：“继续走就是了。”

牛蹄迈开，李玄轻轻甩了一个响鞭，没打在驴子身上，不过这聪明的畜生便很自觉地继续向前走去。

牛蹄子踩着湿漉漉的石板，带着简陋的篷车走过坑坑洼洼的地面。

雾气依旧浓重，只是在那一片浓雾再也凝聚不成犬首的形状，反而在牛蹄子和车轮子下被碾碎成了一团破败的棉絮。在细雨之中沉重了躯体，跌落在肮脏的积水里。

在那浓雾的中心，远远传来一声哀嚎。声音虽小，但关搏与灵秀怎么可能听不见。

刚才这凝水成雾的法术也是有些不凡，一般筑基期修士只能搞出个唬人的幻象来，但这位搞出来的浓雾犬首，却是真能吃人的。

但凡生灵，被这犬首吞进去，便要被吃掉灵魂，想投胎也不能。

“这次倒是比之前的小把戏狠辣得多，看起来不像是同一个人做的。”关搏摸摸下巴道。

灵秀却道：“是不是一个人也没关系，反正敢动手的全部干掉就是了。”

“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大的戾气？”关搏笑道。

“明明是你教我的，说这叫杀伐果断，还说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之类的。”灵秀嘟着嘴巴不满道。

关搏一巴掌捂自己脸上，没相当将小白文当睡前故事还能有这种后遗症，果然教育小孩子是一门相当高深的学问。

牛车里两人很轻松，但那弄鬼的人去惨了。

赵归真双手一片血肉模糊，那是被怀里的小黑狗咬的。这法术本来就不是赵归真自己能使出来的，而是靠了这一只金丹期的黑狗。通过抽取犬妖的妖力，凝水成雾，能杀人于无形。

赵归真用这一招害死过无数的对手，然而没想到却在这里被人轻而易举地破去。

关搏乃是双料金丹，无论是妖力还是法力，都雄浑无比。更兼吃过无数天材地宝，寻常修士不能及他百分一。

虽然九成修为被这大唐国的国运压制，但也足够对付赵归真这种人物。

法术告破，赵归真与黑犬都受了反噬，黑拳当场就发狂，将赵归真的双手咬得鲜血淋漓。要不是他见机快，将黑犬扔了出去，恐怕一双手要直接被咬下来。

黑犬倒也精明，知道自己反噬了主人，肯定要被杀死，趁着雾气还没有尽散，便撒腿跑了。

赵归真强忍剧痛，冷哼一声道：“孽畜，金丹还在我的手上，你能跑到什么地方？等我将你抓回来，抽筋扒皮！”

说完这句，赵归真便转身往道馆里走。这次受伤不轻，他需要大量的丹药和时间来疗伤。

牛车步履依旧，慢悠悠地走在朱雀大街上。

浓雾散了，围观百姓看不见其中凶险的斗法，但也知道刚才突然起雾，那是长安城里的修士们已经出过手了。

再看这雾散了，牛车依旧，便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修士又胜了一场。

这样一来，跟着牛车的人便更多了，而这一辆牛车的名气也传得更广，更神乎其神。

关搏没理会这些，因为此时的车上多了一只小黑犬，正是赵归真养的犬妖。

而那头小黑犬早通人性，知道自己受制于赵归真，逃不了多远，因此直接往关搏的牛车那边跑。这是要孤注一掷，求关搏打救自己。

小黑犬明白，这人既然能轻松破了赵归真的法术，那修为必然要高得多，只要能让他出手，能保命就够了。

“你刚刚才来害我，哪来的自信我会救你？”关搏问这小黑狗道。

“大仙再上，小妖其实是身不由己。当初我渡金丹天劫之时受了重伤，那姓赵的道士趁机夺了我的金丹，将我禁锢起来。我为了活命，才不得不听命于他。”小黑犬口吐人言，跪在关搏面前道。

关搏也不是傻子，不会被这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说服了。不过灵秀看起来对这没长大的小狗很有兴趣，关搏对灵秀甚是宠溺，便有心给灵秀收下这妖犬做宠物。

“你说金丹在那道士手上，怎么你跑出来这老半天，他都没有动手杀你？”关搏继续问道。

“上仙有所不知，那姓赵的道士觊觎我数百年苦修的功力，一直想将我的金丹炼化。只是妖力难除，所以他将我的妖丹放入一个丹炉里面，已经炼制了数十年。再过不久，就能将妖气化为法力，让他吸收了去。眼下他虽然输了一场，却舍不得将我金丹就此毁了。”小黑犬解释道。

“这倒是有意思，这人很有想法啊。”关搏感慨道。

人类修士想要吸收妖丹里面蕴含的妖力，难度极大。除非是非常厉害的炼丹师，能够将妖丹与其他天材地宝一起炼制，然后得出人类能够服用的丹药。然而这种丹药多半是疗伤解毒之类的辅助功效，极少有能够直接助长功力的。

毕竟妖力与法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能量，混在一起只嫌死得不够快，不够惨。

这道士竟然有办法吸收妖丹助长修为，关搏便有种去一探究竟的冲动。

“我这人啊，其实挺记仇的。既然对我动手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关搏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