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火邪教的营地破了,邪教徒该杀的杀该囚的囚,罪孽不至于死的便让他们吃点苦头。这其中的度,自有懂行的人来把握。

破了邪教祭坛,救下许多百姓,也让不少邪教徒幡然醒悟。

关搏看到自家功德值又涨了数十,但这次却没什么奖励跳出来。也不去管这是让多少恶人弃恶从善得来的功德,反正这没公式可算。这东西搞不清楚用处,但留着攒着,总会有用到的一天。

关搏并未留在营地之中收拾残局,也无意去领他人的谢意与敬佩。只是一人跑到了附近的山坡上看日出日落,偷得浮生半日闲。

虽然关搏不在营地之中,但除魔盟与那些被救百姓之间却流传着他的传说。

独自一人,闯千人大营,将拜火教徒杀得闻风丧胆。又像是天神下凡,肉身硬抗无物不焚的邪火,杀红祭师如杀鸡。

这种威风,早已惹得不少除魔盟中的女侠芳心暗许。

但偏偏这时他选择躲到山上,这倒不是关搏高风亮节,而是他这一役里吞了不少妖火,浑身上下散发红色霞光,跟个小太阳似的。

他有点受不了被人当注视的感觉,便一人躲远了乐得清静。

一切有条不紊,只等百姓安顿好,拜火教徒都妥当地处理掉,便是攻打拜火邪教总坛之时。

张远山提了两壶酒,扛着一整只的烤羊,找到了关搏。

“关大侠有空喝一杯么?”张远山笑道。

“啥时候便大侠了?”关搏接过酒壶给自己灌了一口,也笑道。

“你不知道?现在大家都喊你大侠,一人杀破数千人的拜火邪教营地,简直像神话一般。我张远山能认识你这样的朋友,也是与有荣焉。”张远山感慨道。

“那都是运气,当时我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明知会死,依然奋不顾身,这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当得上大侠两字。”

“得了,就别吹捧我了,正烦着呢。”

“关大侠有什么好烦的,此时无数女侠等着关大侠点头,她们就要投怀送抱了。”

“你看我长这模样,能娶媳妇么?谁家愿意抱着个灯笼过日子?”

这话倒是有理,张远山只能干了一壶酒表示理解。

“你这是练功出了岔子吧?”张远山谨慎地问道。

武林中人,一切有关练功之事都是秘密,即使是枕边人也不一定会坦诚相告。因此,张远山也不确定关搏会不会解释,但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这话还是要问出口的。

“倒也不是出了岔子,大概是那火吃多了,消化不良。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关搏能够感觉到身体的霞光正在缓缓收敛,不过这过程有点慢,短时间内只能当个人形灯笼了。

“那不就得了,你整天愁眉苦脸的干啥?还躲到这深山之中,这是生哪门子的闷气?”张远山一巴掌拍在关搏肩上,用的是右手,势大力沉的,看来这手掌是差不多长好了。

“我身上都发光了你都能看出来我愁眉苦脸?”关搏惊讶道。

张远山虽与关搏相识不久,但对他性格颇为了解。

这位说得好听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便是没心没肺,不至于会为这点小事而闷闷不乐。

关搏也不矫情,坦然道:“我只是有点想不通。”

“什么事情想不通?”张远山好奇道。

“佛说众生平等,但这真的平等么?世上弱肉强食无数,恃强凌弱者不知凡几。就像我们现在吃的这头羊,何来公平可言?”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关搏吃起来可丝毫不慢,一大块羊腿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乃是万物之灵,天生万物以养人,这乃是天道。”张远山解释道。

“你这是大人类沙文主义,妖怪听了可不认。”关搏笑道。

张远山听不懂什么叫沙文主义,但也能领会其中意思,疑惑道:“生而为人,自然该以人的身份行事,你怎么扯到妖怪身上了?”

“那要是人投生到畜道呢?就说这羊,说不定上辈子他就是个人嘞,甚至可能是个好人呢?”关搏道。

张远山一听,连忙反驳道:“好人怎么投了畜道,这不是乱来么。”

“为何好人就不能投畜道,六道轮回,你亲眼见过么?”关搏像是耍赖一般辩道。

“你难道就见过?”张远山反问道。

“我……”关搏迟疑了一下,眼前似乎闪过一处昏暗的天地,脚下黄沙漫漫,眼前尽是荒凉。

两点绿芒,像是沙漠上唯一的光,指引着幽魂归位。

好一会儿,关搏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我好像还真见过。”

“你喝醉了吧?”张远山将关搏手上酒壶抢过来。

大抵是醉了,关搏觉得穿越至今,一直沉醉,有一层朦朦胧胧的东西看不清晰。

正想将酒葫芦抢回来,大醉一场,却听张远山换了一种语气道:“你既然说众生平等,你可知道何为众生?”

“活着的……就算?”关搏有些不太确定。

“花鸟虫鱼好算,但要是石头成精的,也算活着?”张远山问道。

“这个……按有智慧的算?”关搏再次迟疑道。

“那沉睡不醒的活死人算众生么?”张远山再问。

这么哲学的问题,关搏不好回答。换了穿越前,他才懒得去在意这些玄之又玄而且自讨苦吃的问题。

旁人听了大概觉得矫情,最多也就说关搏有慈悲之心,劝他出家吃斋念佛算了。

但关搏却明白,心里有疑惑,念再多的佛也是无用。

想不透,吃一辈子斋也只会纠结这草木是否也属于众生。

这问题,他想不通,念头便不能通达,心绪永远不宁。

“你之所以有疑惑,只因你还不看见天地全貌。等你到了凝聚了金丹,生出了元婴,自然就懂了。”张远山安慰道。

“懂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跟拳头大小有何关系?”关搏不服道。

“凡人练不出内劲,你跟他说运功只是白费力气;武者修不成法力,你与他论天地灵气,便是对牛弹琴。这世间,到了一个境界,自有独特的风景。不到山巅,别人怎么说,你也只是道听途说,看不清真实。与其苦恼这个,不如先修炼到这世间最高处,许多疑惑便有答案。”

“这话怎么跟江湖算命的骗子差不多,反正就是不能说透。老张你换套行头,带上个铁口直断的幡子就能混口饭吃了。”关搏笑道。

“你这货,怎的生了一副爱钻牛角的心思。也罢,索性给你一点提示。所谓众生有灵,有灵众生,关键便在于一个灵字,何为有灵,自己悟去。”

“喂,神断章要被读者寄刀片的你晓得不?”关搏吐槽道。

只是刚吐槽玩,关搏便反应过来,这些话不像是张远山的见识能说出来的。

而直到此时,关搏才感觉到不妥,连忙盯着张远山仔细打量。只见他一脸高深,气质与那爽朗的少年郎迥异,反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气势逼人的感觉。

“你不是老张!”关搏正要喝问是谁在捣鬼,却见张远山脸色一变,眼神迷蒙,连手中酒壶都掉在地上。

“啊,怎么回事?”张远山有点心痛地拿起那破碎的酒壶,里面的没救却已经洒了大半。

之前那威严之像消失,气质又变回了张远山原来的模样。

关搏试着询问几句,却发现张远山丝毫不记得前事。

很显然,刚才与关搏对话的,不是张远山,而是不知哪里来的大能,毫无烟火气地控制了他。这过程悄无声息,关搏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越是平淡,关搏越是感到惊讶。

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如此轻描淡写地施展玄妙法术,实力比关搏下山之后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更强。

要是那人控制张远山来对付自己,恐怕关搏早已凶多吉少。

不知道刚才跟自己聊天的究竟是谁,但从他啰嗦这么一大堆,关搏能感觉到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众生有灵,有灵众生,这灵指的是什么?

到了一个境界,自有独特的风景,这话有理。

就像上一辈子的世界,显微镜没发明之前,你跟人说细菌细胞,谁能理解?

或许,现在真没到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关搏是个豁达之人,虽然还没答案,但总算有了个方向。此时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便不再做那颓废姿态,抓过张远山问道:“你说不少女侠都暗恋我,可有什么武林四大美人之类的?”

两人在山上喝酒吃肉聊天,此时天边却闪过了一道流星,一缕耀目金光掠过,关搏赶紧许愿。

却不知道,这金光其实不是一颗流星,而是一只猴子,一只从万里之外,花果山上驾云而来的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