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餐渴饮,夜住晓行,七位武林人士正走在前往平顶山的路上。

一道一僧,一老一少,走在队伍最前方,老的有七八十模样,少的不过十一二岁。

虽年纪相差甚远,又分佛道两家,却是师兄弟相称,而且道袍僧衣,都是白底黑纹,看着便有些不太吉利。

身后跟着五人,却都是高大的汉子,有背剑携刀,有铁环套臂,俱是脚步沉稳的高手。只是看这些人的服饰,却跟那一老一少并非同类。

到了平顶山前,却见那:巍巍峻岭削削尖峰,湾环深涧下孤峻陡崖边。

湾环深涧下,只听得唿喇喇戏水蟒翻身;孤峻陡崖边,但见那崒嵂嵂出林虎剪尾。

往上看峦头突兀透青霄;回眼观壑下深沉邻碧落。

上高来似梯似凳;下低行如堑如坑。

这平顶山,可谓尖削壁崖寸步难行。

山间走兽甚多,胡羊野马乱撺梭,狡兔山牛如布阵;山高蔽日遮星斗,时逢妖兽与苍狼。

光这穷山恶水的模样,便是生人勿近之写照。

才见了山前一面,这几位武林人士之中就有人打了退堂鼓。

“一灯大师,重阳真人,我看这平顶山非是什么好去处,莫说妖怪横行,单是这山路便难以行走,不如回去从长计议?”一位身穿帛罗袍,腰挂长刀的汉子大声道。

为首那一老一少,回过头来,只听那小和尚道:“堂堂阎王刀林飞柏也怕山路崎岖?”

这男子脸上一阵难看,没相当这一灯小和尚如此不给面子,但也不好跟他计较。虽说除魔盟一灯大师名声在外,但这十一二岁的年纪,谁能跟他计较?

林飞柏只好强撑道:“若是怕了,我怎会跟你们来平顶山找妖怪送死。只是眼下这荒山无路,我们难道还要自己劈出一条小径上山?那不知要何年何月?我林某人虽不怕死,却不愿意浪费时光。”

其他几位武林人士也出声附和,这次上山本意是上平顶山找妖王借宝,用来对付越来越猖獗的拜火邪教。

刚出发时,有除魔盟两位元老牵头,浩浩荡荡上百人一同上路。

只是不过数百里地,穷山恶水中毒蛇猛兽的侵袭无处不在,即使武艺高强也不能时刻紧绷着神经。不少人因为各种原因便退了,只剩下这五位无论武功还是毅力都算不错的跟随在一灯大师与重阳真人身后。

林飞柏等人都是久经厮杀之人,对危险便特别敏感,也特别相信自己的感觉。到了这平顶山前,光苍狼猛虎就见了几只,继续往上岂不是成群结队?

要是坚持上山,怕真会丢了性命。

武林中人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要说仁义多半也是有一点的,但他们一路跟来多半是求一个侠义之名,真要拼命却是不肯的。

一开始听闻除魔盟要找妖王借宝,他们听着只当个笑话。但当一灯大师与重阳真人真的朝平顶山出发,他们又脑补了一个沽名钓誉的过程,想着大概是到了某个地方便演上一出戏大家不得不退回。

这样既得了名声,又不会真丢了性命,大家都有好处。

然而,走了这一路,他们却发现除魔盟的两位元老却是真的要去送死。因此,到了山前林飞柏便要回返了。

“除魔大业多艰难,我们也不会勉强几位,要回的话就请回。”重阳真人开口道。

林飞柏有些生气,按道理重阳真人应该给他个台阶下,说什么少年英雄不该折损在这山野之中,应该留有用之身为除魔大业出一份力。这样一来,林飞柏再装模作样地推辞几句,顺带便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就算林飞柏中途退出,却也不损威名。

而现在,重阳真人的话其实就是——怕死就滚,爱来不来。

对于爱名如命的武林人士,谁能接受得了?

但重阳真人与一灯大师却没有理会他们的小心思,谋大事而惜身之辈,实在懒得多说。

只是没走两步,又有人开了口道:“两位,我们餐风饮露跟着走了数百里,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回去。你们除魔盟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说这话的是一个眼睛狭长,锋利如剑的男子,他使的也是剑,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他名唤左忠堂,在江湖上,人称斩鸿神剑,堪称是用剑的一流高手。

一灯皱眉道:“你要什么交代?当初说为了天下百姓舍生取义的是你,我可没逼你跟着来。”

“哈哈哈,这里也没别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除魔盟要为名利,我们给你壮声势。但要到了这个时候,还装什么为民请命的清高模样,那就是当我们白痴了。”左忠堂大笑道。

重阳真人笑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上仙说的这句诗我当时还不懂,现在总算明白了。”

左忠堂听了这话便怒道:“别废话了,我跟着你们除魔盟来到这里,可不仅仅是为了名,我要的是实在的利。今天你们不给我个交代,那我便用手上长剑自己来讨。”

“我们身无长物,你想要什么交代?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哦,两条。”一灯笑道。

“谁要你们的钱,我要的是你们除魔盟的神功秘籍。”左忠堂大声道。

一灯奇怪道:“出发之前我就已经抄录了一份,所有参与之人都得了秘籍,怎么你没有?”

左忠堂冷笑道:“别拿那些东西来敷衍我,你给的那本秘籍最多只能延年益寿,要让武功突破练气进入筑基,根本不够。而且这秘籍你们除魔盟里都烂大街了,随便找个人都能拿出来一模一样的,你当我傻子?我要的是你们的真正秘传,能够让武道通神的秘诀。”

一灯无奈道:“真没有丝毫隐瞒,我们练的就是同一本秘籍。”

“普天之下,只有你们除魔盟的几个元老能够靠这本秘籍打破凡人修士的界限,练到筑基境界,也只有加入你们除魔盟才能大幅度增长功力。要说你们没有藏私,难道天下英雄天赋都不如你们,练不出名堂来?”左忠堂丝毫不信。

“信不信由得你。”一灯与重阳真人懒得解释,世人总是对真相视而不见,只愿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

“哼,我早就知道你们不可能愿意交出来的,那就不要怪我伤了和气。”左忠堂语气阴森,宝剑已经握在手中,森然剑气将一灯笼罩起来。

“就凭你?”一灯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修炼日子虽然不长,但一灯他们几位受过上仙指点,对神功的理解最为深刻,都已经练出了真正的“神通”,比起凡人武功高出好几个层次。

也不需要重阳真人动手,光是一灯就能吊打十个斩鸿神剑。

“当然不止我一个,难道你以为他们几位会看戏?”

左忠堂话音刚落,阎王刀林飞柏同样也拔刀在手,一左一右将一灯与重阳真人夹在中间。剩下那三位武林人士也是默契地抽出兵器,将除魔盟两位元老包围起来。

一灯突然发笑对重阳真人道:“我突然又想起上仙说的一句话,你们一块烂番薯几个臭萝卜就想对付我们,莫不是在开玩笑?”

重阳真人却没有一灯那么轻松,虽说这几位联手也不算什么,一巴掌过去就能解决大半。但左忠堂这人心思缜密,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彼此之间的武功差距,必定有什么后手。

但一灯毕竟是小孩子,却没那么好的耐性,大喝一声便伸手往左忠堂胸口点取。

白白嫩嫩一根指头,透着秀气,但指尖迸发出一道内劲,却如江河涛涛,朝左忠堂涌来。

这位斩鸿神剑宝剑一挥,也斩出一道剑气。指力与剑气相撞,不过瞬间就将剑气完全崩碎,余势不衰地继续朝左忠堂飞去。

左忠堂没料到自己能断玉分金的剑气如此不堪一击,一不小心就失了先手。

指力击中了左忠堂的胸口,将他撞飞出去,立马就吐了一口鲜血。

好可怕的威力,一招就将名满天下的一流剑客重创。

要不是一灯不愿杀人,这一指头就能要了这斩鸿神剑的性命。

“怎么,你们还要动手吗?”一灯冷声道。

这五位一流高手,一个照面就折损了一人,吓得其他人不敢动弹。

只是那左忠堂虽受了重伤,眼中的羡慕与嫉妒便越胜。传闻这小和尚不过练了小半年的神功,就已经做到这个程度,这秘籍他斩鸿神剑志在必得。

“还愣着干什么,我们打不过,快用法宝!”左忠堂吐着血大喝一声。

重阳真人一听便知道不好,身上内劲鼓荡,将道袍都撑起来。这是他的先天功大成,形成一团护体罡气,将一灯也守护在内。

这反应无疑相当果决,因为下一刻,阎王刀林飞柏便拿出了一个小葫芦,朝着一灯拔掉了木塞。

一团火焰从葫芦喷出,正好落在重阳真人的先天元气罩上。

滋滋作响,重阳真人只觉得先天元气罩正在急剧消耗,恐怕撑不了多久。

“这群败类,竟然跟拜火教勾结!”重阳真人恨声道。

这妖火一看就是拜火教的拿手法术,肯定是那邪神赐下来的宝贝。

“师兄,等会儿你撤去先天元气罩,我用一阳指拼死几个,你赶紧离开。”一灯对重阳真人道。

“要死也该是我这个当师兄的去死,你抢什么?”重阳真人凝重道。

“只有师兄才能挡得住这妖火,才有逃脱的机会。”一灯斩钉截铁道。

重阳真人默然无语,这一次,怕是真的要栽了。

然而就重阳真人要撑不住之时,那葫芦里源源不断喷出的火焰却像是被什么牵引,竟然拐了个弯化作一道火线飞到了半空之中,然后又朝着一个阴暗处飞去。

这变故吓了林飞柏等人一跳,只见那阴影之中走出来一个浑身绿皮的大胖妖怪,狮口阔鼻,獠牙满嘴,看着便显得狰狞可怕。

这妖怪手中拿着一个宝光闪烁的紫红葫芦,那妖火便是被吸入了这葫芦之中。

只听这妖怪对那林飞柏道:“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