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高深的剑意,也敌不过岁月的侵蚀,他已经老了,所以一剑过后,便再无力气递出第二剑。

人死剑气消。

峡谷高坡之上,那拉着奢华车厢的老马,感受到了空气中那道剑意的消散,嘶鸣一声,疯了一般,向着悬崖那边飞奔而去。

北边军队里,忽然爆发出无数声惊呼,原本只是觉得事出诡异的中年统领,陡然间发现那道隐匿在远处的强大气息陡然消失,如同蜡炬燃尽,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他的脸色变得煞白一片,嘴唇微颤,喃喃说道:“怎么可能·······”

一波未息,一波又起。

喧嚣的喊杀声,在峡谷的另一边此起彼伏响起,然后是刀剑枪戟的摩擦声,无数道兵器冲天而起,马蹄声声震耳欲聋,向着粮草营的方向厮杀而至!

悬崖之上,那位手拄拐杖的老头站起身来,眯眼看着远方,轻声说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陆大国师还真是忠君之心,天地可鉴,这样的人,若是生在我南朝该是多好,可惜了。”

他的身边,那位腰间缠着兽皮的魁梧汉子,闻言摇了摇头,说道:“以他大乾国师的身份,如何肯屈居南蛮之地,再说两者间积怨已久,当初我南国多少大好儿郎死在他手中,单单这份仇恨,便如何也化解不了。”

那老人眉头微挑,冷笑说道:“知道为何南国覆灭这些年后,在你们手中却一直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

那魁梧汉子闻言神色微怔,下意识问道:“为何?”

老人手中拐杖敲了敲地面,抬头看着远方,缓缓说道:“因为你不够卑鄙,也不够唯利是图,这世道,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只会沦为高尚者的墓志铭。”

魁梧汉子闻言眯眼思索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太高深,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老人闻言嗤笑一声,说道:“孺子不可教也。”

······

······

路大国师的身死,对于整支队伍而言,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

尤其是这个时候,南蛮突然发起了袭击,让原本已经乱成一团的粮草营,险些被一波击溃。

大乾骑兵甲天下,作为三大军队之一的神武营,自然不乏以一敌百的好手,可惜面对的是南蛮之中同样力能扛鼎的汉子,一时间打得不可开交,枪来剑往,厮杀吼叫,尤其是那位中年统领,此刻更是亲自出手,胯下一匹神勇骏马,手持长戟,冲杀前列,所向披靡。

那南蛮军队之中,有一位身形高大的汉子,跨坐在一头黑熊之上,手握骨矛,奔袭而至,声势之大,连同周围的山石都被震得滚滚下落,所及之处,数位神武军将士被徒手撕成两半,鲜血淋漓。

那中年统领亦是被这恐怖的声势所吸引,转头看来,双眼眯起,手中长戟不觉紧紧握住,然后双臂骤抬,猛地掷去!

八十丈。

只在一瞬之间,那长戟便已经划破虚空,斩向那道魁梧身影。

那汉子面对这势如破竹的一招,并没有丝毫退却,反而眼中绽放出惊人的战意,浑身气血沸腾,如狼烟升起,胯下那头黑熊更是咆哮一声,满口血腥而来。

骨矛对长戟,两股磅礴如龙蛇游水的浩大气机轰砰然撞击在一起,那中年统领趁势退去数十丈。

而那跨坐在黑熊上的汉子,却是站立原地,纹丝不动,咧嘴朝远处笑了笑,说道:“再来?”

中年统领脸色微冷,寒声说道:“不知死活。”

下一刻,他的右手微微一抬,势如挑山。

一道尤为粗壮的气机在身前滚动翻涌,横跨两人之间,如同出江的蛟龙,瞬间斩向那道魁梧的身影。

手握骨矛的汉子非但没有避退,反而踏地而起,手中骨矛离手,化作一道白虹,与那根长戟纠缠在一起,绽放出一串火花来,中年统领脸上讥色更盛几分,轻拢慢捻抹复挑,除却那道粗壮如龙的气机外,还有一道隐晦气机剑走偏锋,从地底骤然冲出,撞在那魁梧汉子的胸口之上,瞬间骨骼炸裂,血花在胸口溅射出来,好一幅花团锦簇的壮阔景象。

中年统领身形所至,气机如影随形,两条蛟龙汇合而来,化拳为掌,猛地朝那汉子头顶一拍。

连人带熊一起拍入地底,整个地面炸开一道数丈方圆的深坑,生死不知。

南蛮将士悍不畏死不假,但不是真的不会死。

眨眼过后,气机消散,中年统领低头看了眼肩头的伤口,血肉模糊,即使是他这般体魄,也挡不住那骨矛的刺伤。

中年统领面无表情,不知是换气还是走神。

远处另外冲杀军阵之中七人,看到那魁梧汉子被中年统领击杀,顿时红了眼,大吼一声,从四周围剿而来。

中年统领骤然缓过神来,当头一戟挥出,天地间气势骤变,整个天幕像是被人扯下来一块,骤然失明,气机跌宕,混乱不堪,中年统领虽然腹背受敌,深陷埋伏之中,却依旧神色不改,手中长戟绽放豪光,颤颤巍巍,似一位沉睡已久的老人在缓缓苏醒,恐怖的气息渐渐蔓延出来。

更远处的悬崖峭壁上,那位手拄拐杖的老人讶异了一声,啧啧数道:“到底是神武营里出身的高手,这一手仙人揽雀尾的枪法,的确自成一家,若是再给他一些蓄势的时间,恐怕这场战斗便没有继续下去的意义了,区别只在于,你那八个心腹手下能够拖住他多久,又能换掉他多少余力。”

人命贱如草,不过是用来等价交换的筹码,哪怕是战场上呼风唤雨的存在,在这些人眼中,也不过尔尔。

远处杀机呈现,神武营出身的汉子,无论是肉身互搏还是捉对厮杀,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周围一丈之内,长戟舞动得泼水不进,纵然被七人合力围击,陷入险境,却仍然毫不慌乱,将每一份力气都花在恰到好处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