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再危急的情况,别人可以紧张,可以不安,但唯独你不可以。”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从你出生开始,这一切便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东西,虽然修行者不信命,但不得不敬命。”

“还有,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将自己的情绪展现出来,哪怕是对我这样熟悉的人,你要明白,越是熟悉反而越是危险,当一个人只有真正孤独的时候,才是最无懈可击的。”

“如果有一天,当站在你对面的那个人是我,我希望你还是依旧能够义无反顾的出手,无论是谁,都不应该成为你成长路上的绊脚石,或者说是软肋,一个真正的决策者,不应该被其他情绪所影响。”

老人虽然脸色苍白,但眼中却炯炯有神,看着身前一脸慌张的少年,认真说道。

“可您受伤了·······”那少年脸色微白,轻声说道。

“至少受伤之前,已经探明了那人的底细,所以这是值得的。”老人打断他的话,开口说道。

老人真正的身份,是大内皇宫里的某位陆姓供奉,此次虽大军南行,表面上是为了坐镇粮草营,实际上却是带着身边这位少年出来历练。

少年是老人座下唯一的弟子,深厚老人喜爱,只是因为性格实在太柔弱了点,与他的身份不合,所以这一趟历练最大的意义,便是为了改变这些。

“这不一样,那些人南方蛮族的性命不要紧,但师父你的性命却是千金难换,若是因此有个三长两短,亦是我大乾的损失。”少年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这是他今日第二次反驳老人的话,以往这个时候,他总是习惯听从,习惯逆来顺受。

所以他这样的性格,在大乾皇宫中并不讨喜,甚至连一些宫女丫鬟们,都隐隐有些瞧不起他。

唯独眼前这位老人,对他是真的好。

所以投桃报李,少年也很在乎他。

虽然老人的眼神有些黯淡,但内心倒是因为少年这一番话,瞬间温暖了不少,老人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世上从来没有所谓公平可言,这是我要给你上的第二课。”

“因为不公平,所以我们才要去追求公平。”

世间事,不平则鸣。

老人的声音很平静,气息也逐渐平复下来,他抬头看着远处,看着那道站立在箭雨中的那道身影,轻轻点了点头。

随着他手中法诀掐动,那道原本已经沉寂了的飞剑,渐渐又变得流光溢彩起来,发出一阵清脆的剑吟声,锋锐细窄的剑身,就像是羽箭一般轻而易举地刺破空气,呼啸而出。

那位樵夫汉子看着远处那架马车,没有任何情绪,甚至没有看那飞剑一眼,只是平静的伸出右手。

然后天地间无数道气机如同撕裂一般,化作无数有形的蚕丝一般的线条,朝着他的掌心飞来。

抽丝剥茧。

那飞剑所及之处,剑气如虹,势无可挡,仿佛要刺破云霄。

但下一刻,飞剑落入那无数线条之中,如同坠入了一道庞大的蛛网。

瞬间,那蛛网里响起无数道难听至极的割裂声。

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老人眉头皱起,双手十指飞速掐诀。

刹那间,远处蛛网里传来一阵闷哼声。

蛛网寸寸碎裂,化作齑粉。

那柄飞剑呼啸而至,瞬间来到那位樵夫汉子的身前。

樵夫汉子脸上露出一抹震撼之色,然后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原来是那柄剑。”

锃的一声,锋利的飞剑,深深插进他的心口。

但没有任何血迹留下。

他就这样站在原地,眉头皱起又松开,轻声说道:“可惜还不够。”

话音刚落,他身上的衣衫尽数炸裂,化作齑粉,那柄深深插入他胸口的飞剑,却瞬间被弹飞了出去。

他的身边,原本朦脓淡薄的气场,瞬间变得浓郁凝固起来,仿佛化作了实质!

那柄飞剑在挣扎,却始终脱不开气场的范围。

盘坐在车厢里的老人,身子不经意间微微颤抖了一下,而后他抬起头,轻轻挥了挥衣袖。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

似镜破裂,似瓷碎开。

那弥漫在樵夫汉子身边的气场,陡然间被破开,他身上陡然多出了无数道密密麻麻的伤口,似剑割过,有鲜血溢出。

而那柄飞剑,却如同童子一般,在空中悬浮,朝着老人所在的地方,弯腰轻轻一拜。

“原来你已经把它修炼成本命剑了。”

那樵夫汉子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而后低声说道。

忽然,他笑了笑,就此转身离去。

不仅是少年,就连他身边的老者都露出不解的神色。

那樵夫汉子笑着说道:“我只答应过他出手一次,一次过后,是生是死,都不管了。”

“更何况,和一个修炼出本命剑的剑修争论生死,我觉得这是一件很蠢的事。”

本命剑,这三个字落入远处的少年耳中,顿时为之一愣,而后眼中冒出一抹精芒,看着身前的老人,惊喜问道:“难道师父已经突破了造化境?”

记得老人曾对他说过,凡世上剑修,神通不过御剑伤人,千里之内取人首级,此小道也,唯有修炼成本命剑,一剑破万法,才是剑之大道,此造化也。

峡谷之间,剑气纵横。

不管是那位中年统领,亦或是远处山头上的虚弱老者还是那位魁梧男子,都没有想到,坐镇粮草营的高手,竟然是一位精通剑道的修行者,而且是跻身造化境的剑修。

世上修行者万万千,能跻身造化境的恐怕不过寥寥数人,更不用说是对悟性要求极高的剑修。

当真是土地庙里养了一尊大佛,让人不敢相信。

而那位背负斧头,却始终不曾动用兵器的男子,又到底是谁,竟然能逼得这位剑修动用本命剑,恐怕也不会是泛泛之辈。

当真只是神通境?

山巅之上,那位虚弱的老者看着樵夫汉子头也不回的离去,缓声说道:“用‘烂柯人’的一次出手,换去那位本命剑修的登场,怎么看都不是很亏的买卖,只是这样的高手不能为我所用,的确是一件让人为之遗憾的事情。”